太子心内这般想着,面上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微微颔首,示意,不会再过问顾千金之事。
皇后见状,心底鄙夷,蠢货就是蠢货,三两句话,就能如之前那般将其说动,可是,她却不知,这正是太子脱离她掌控的开始。
太子走出帐篷,看着外面迷蒙的夜色,深深的绝望近乎将其淹没,一如那晚在小树林,连他一直深为依赖的皇后都欲试图放弃他那般,可是,心境却与之前迥然不同了。
上次,是顾千金救了他,那么这次,换做他去救她。
既然皇后不把术士介绍给他,那他就自己去找。
这一夜,是注定不平静的一夜。
顾莽一直叫个不停,即便隔得很远的顾千金也听的一清二楚,只是,听着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她却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为动听的声音了。
顾莽的伤口开始溃烂,伤口周边完好的皮肤也被感染,开始流脓,这围场本就条件有限,所以,顾瑛在回禀了皇上之后,连夜带着顾莽离开的。
他本来是想把顾千金一并带着的,却被皇上拒绝了。
毕竟,皇上之前还对独孤律说过,此事到此结束,眼下却又反悔,岂不是自我打脸?
不过,这一夜,皇上却一夜难眠。
翌日一早,所有人便都开始动身,启程回京。
来的浩荡,走的仓促,过程惊心动魄,想必,这将会是所有人都终生难忘的一次狩猎。
叶氏休息了一晚之后,身子好多了,趁着独孤律去忙的时候,不顾古司的劝阻,当下便走出了帐篷,并且帮着收拾东西。
名为收拾东西,可是,古司知道,叶氏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让他们都知道,独孤律现在是和正常人无异了。
在体谅她用心良苦的同时,古司更是对其寸步不离。
因着在独孤律身边待许多年了,所以前来狩猎之人,不说全部认识,也是认识大半的,他当下便把叶氏和那些人相互介绍着,有些人看着行走自如的叶氏,着实是按捺不住心内的好奇,便问她是如何痊愈的。
叶氏也毫不遮掩,只说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一个世外高人,这才救了她一命。
众人闻言,嘴上没说,心内却暗想,既然她都能痊愈,那么说不定顾千金也有希望生还?
只是,他们与顾千金之间本就没什么交情,所以当下也只是把此事当做八卦相传着。
而这一切,也都是在顾千金的掌控之中的,毕竟,她不久之后,还是会死而复生的,有这个“世外高人”的前提在,到时候,即便她的重生可能会让人讶异,却也不至于太过突兀,更不会让人怀疑,她现在的中毒是子虚乌有的。
叶氏身子不适,顾千金又一直在“昏迷”中,队伍自然会行驶的缓慢些。
皇上即便不想等她们,可是,却又不好直言,让独孤律先送他们回京,毕竟,独孤律身为臣子的同时,还是个儿子。
他一直在等着独孤律主动开口,可是,等来的却只是队伍的更为缓慢前移。
皇上终是按捺不住,于是,顾莽伤口溃烂严重,高热不退的消息便从京城传了来,皇上便借此为由,打算将队伍分成两支。
这样以来,即便是叶氏和顾千金再重要,独孤律也只能护送皇上一行先行,毕竟,这也是他的使命。
皇上这么做,也是存了小心思的,他就不信独孤律不在顾千金的身边,她还能安全地回京?到时候万一碰上个什么山贼之类的,那可是怨不得别人的。
他的心思,顾千金又如何猜不透,只是,她还未见招拆招,太子已经主动提出,要代替独孤律,护卫皇上等人回京,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历练的机会了。
皇后闻言,气恼地差点没直接对太子动手,这蠢货,难道就看不出皇上的真实用意?
不过,太子态度极为坚决,皇上也不好拒绝,只得同意了。
这样一来,独孤律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带着十余个护卫护送着叶氏和顾千金回京,远远地落在了皇上等人的后面。
即便,眼下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叶氏却依旧不敢大意,与顾千金各坐一辆马车,这样,她身边的人就不会有机会去窥探到顾千金了。
马车内。
这辆马车是被一个柜子一分为二的,里面有个隔间,而顾千金一直都是躺在隔间的。
按理说,皇上应该是特别希望队伍行驶的足够缓慢,这样顾千金撑不到回京就会毒发身亡的,只是,无论如何,顾千金却都不能死在回京的路上,更别说,是在皇上还在的情况下,如此一来,顾浩然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顾千金回京之后,是死在云王府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至少,到时候皇上也会有推脱责任的说词的。
眼下,虽然顾千金依旧行驶的极为缓慢,但是,皇上已经回宫了,而独孤律是一直待在顾千金身边的,所以,到时候即便云王要怪罪,却也是独孤律承担主要责任的!
若是追究此事的话,那么此事谁说的清楚呢,毕竟,顾莽也因此受了重伤的。
独孤律进入隔间,给顾千金捶捏着酸痛的腰部道:“再辛苦几日,回京之后,就相对解脱了。”
而这几日,顾千金怕是连下马车都不行的。
顾千金翻了个身:“夫人如何了?”
“她只是有些疲倦,正在休息。”
“嗯。”顾千金当下坐了起来,虽然看不到外面,却依旧透过车窗向外张望着。
独孤律见状便道:“无需担心,我们会安全抵达京城的。”
他们一行至少也有二十余人,而且走的都是官道,就是想要撞上什么意外,也是绝不可能的。
顾千金淡笑:“我想皇上也没这么愚蠢。”
而且,想必,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也已经传到京城去了,就是不知,顾浩然会有何反应。
顾千金原本以为,顾浩然即便有所行动,也会等到她回京之后,确定了情况再行动,可是,她还未回京,听说,顾浩然就已经进宫了,出宫之后,就带人来到了城外,等着顾千金。
远远地看到顾浩然的车马,顾千金心中微动,多日来的疲倦也一扫而空,至少,这也说明了,在他心中,她比替皇上挡过毒蛇的顾安蓉更为重要,不是吗?否则,顾浩然早就留在府上照顾顾安蓉的。
马车内,独孤律看着顾千金,用眼神示意她,怎么做,顾千金只是对其淡淡颔首,如果顾浩然要上马车,就让他上来好了。
看着铜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顾千金眸底闪过几分狡黠,当下便让玉梅把她的脸色画的蜡黄,憔悴的如同个老妇。
见顾浩然一步步走近,独孤律就吩咐车夫把车停下。
“王爷……”
顾浩然没有回应,只是用眼神询问着独孤律,传言顾千金身重剧毒之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独孤律却只是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自己进去看。
顾浩然的心当下便沉了下去,看着那个轻薄的隔板,却始终没有迈进去的勇气,良久之后,他才鼓足勇气走了进去,但是,在看到形如枯槁的顾千金时,身子一软,当下便直接坐在了床边。
“千,千金……”
回应他的,却只是顾千金微弱的呼吸。
顾浩然颤颤巍巍地伸过了手,似是想要触碰顾千金,可是,却又不敢,生怕这一碰,眼前的人就会像当年他怀中的韩琓般,烟消云散。
“千金……”顾浩然红了眼睛,声音亦有些哽咽:“怎么会这样,千金,你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吗?怎么会被人下了毒?都是爹不好,爹没用……”
虽然知道顾千金根本没事,可是,见顾浩然那伤痛欲绝的样子,莫名的,玉梅也红了眼睛,更是于心不忍:“老爷,小姐她……”
她的话未说完,顾千金却是已经睁开了眼睛。
顾浩然见状,眼眶却更红了:“千金,你醒了?放心,咱们回家了,爹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爹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放心呐……”
“如果,这毒是皇上下的呢?”
闻言,顾浩然眸中微颤,继而便多了几分无法言喻的悲愤:“是他,真的是他,为什么啊……”
他都已经害死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现在连顾千金都不放过?非要置她于死地吗!
见他沉默,顾千金当下便闭上了眼睛:“罢了,就让我和我娘一样死不瞑目吧。”
提到韩琓,顾浩然突然整个人都似被人刺戳了下,“腾”地挺直了脊背,眸中亦带着可以燎原般的清光:“不,你不会有事的,爹去找皇上,现在就让他交出解药!”
他正要离开,顾千金却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眸中也多了几分鄙夷道:“等你给我解毒,我坟头草都该一人高了。”
闻言,顾浩然整个人都僵直了,看着从床上坐起的顾千金,面上一片惊色:“千金,你没事了?”
顾千金当即对其翻了个白眼:“我何时有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