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太不走心了些，在他们这些人当中，达蒙的衣裳用料明显是最多的，比苏湘还多了两根袖子呢，不过现在也没人计较这些，达蒙被苏湘上下乱摸的时候就僵成了一座石雕，只有耳尖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等苏湘收手，他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隐约有些失落，结结巴巴地道：“苏……苏苏……”
“嗯？苏苏？你是在叫苏安吗？”苏湘这才记起达蒙的真命天女，她回头，果然见苏安正满眼复杂地蹙眉看着他们，手上还捧着个破碗，一副被人抢了心头爱的凄凉模样，顿时心里有些愧疚，忙摆手招呼苏安，“安安，你也过来摸一把啊，手感真不错。”
苏安：“……不用了，你摸得高兴就好。”
“苏，苏湘。”达蒙原本就皱巴巴的五官，似乎更皱巴了些，那只小眼睛努力地想要睁大些，“你不，不觉得我，我吃藕？”
苏湘默了默，抬眼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达蒙，你居然是个结巴？”
天地良心，苏湘这句话只是个单纯的问句，但不知被别人究竟听出了几个意思，达蒙一下子就抿紧了唇，一抹无法掩饰的痛苦自眼底一闪而逝。
苏安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上前轻轻拍了拍达蒙的手臂：“好了达蒙，你也别想太多，我们上来的时候，卡佛告诉我们，你在化形的时候出现了点意外，这与你体内拥有的强大能量不符，这很不寻常，他猜测你们的巫师赤连，从中做过什么手脚。”
达蒙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好些，他的心脏像个卑微的小孩一样蜷缩在胸腔的最里面，自三岁那年化形失败开始，他已经很多年没尝试过这种难过的滋味了，他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了，直到遇见了苏湘。
遇见苏湘后，他不想再那么弱，不想再只作一只狼，他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强大和美好，他想她的目光只为自己一人而停留，可是他所展现出来的，却只有愚蠢和丑陋，他甚至连话都不会说。
没有人知道，苏，是达蒙这辈子说出的第一个字。
一股迷之尴尬的氛围在几个人之间流转，苏湘用手摸了摸鼻尖：“达蒙，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湘企图辩解的话被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打断，森牧顶着一晃一晃的朝天辫探头进来，语气不带起伏地传话道：“早饭已经做好了，卡佛大人让我来请你们下去吃饭。”
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苏湘右臂骨折，全程都靠苏安喂饭，她原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被一桌人表情各异地盯着，心里也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扭头看了看达蒙，他却并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盯着自己碗里的饭，也不知在想什么，半天都没动一口。
苏湘轻轻碰了碰苏安的胳膊，凑过头去附耳小声道：“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吃就好。”
“那多喝点骨头汤吧，对你的伤有好处。”苏安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那些目光，又像是看见了也完全不在意，他的姿态淡然而优雅，握勺子的手指白皙修长，漂亮得很，坐在苏安另一侧的小麻花辫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只手，几乎要把自己碗里的饭给捣烂了，吭吭唧唧地表达不满，“苏，苏安哥哥，你，你自己也吃啊，喏，这块肉也很好吃的，你尝尝，尝尝。”
完了，又是一个结巴……不，等等。苏湘喝完一口骨头汤，掀了掀眼皮子纠正她：“是苏安姐姐，不是哥哥。”
“你、说、什、么？！”小麻花辫如遭雷击，大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了，不可置信地看看苏安，又看看苏湘，“你骗人，苏安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女人？”
达蒙突然侧头看了苏湘一眼，紧接着全桌的人都刷刷刷地看向了苏湘，苏湘简直莫名其妙，戳了戳苏安：“安安，我说错什么了？女人长得不能好看吗？”这诡异的性别判断标准。
苏安面不改色地给她撕了块肉，淡淡道：“没有错，阿湘就长得很好看。”
“父亲，苏安，苏安竟然是个女人……呜呜呜……”小麻花辫哭着站起身，扭着粗壮结实的身躯咚咚咚跑开了，脑后的几条麻花辫也跟着硬邦邦地甩了起来。
咔嚓一声，达蒙捏碎了手里的筷子，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看都没看旁人一眼，也起身离开了。
“诶？达蒙你怎么也不吃了？”苏湘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心里有些不太痛快，心想真是男人心海底针，越大越不可爱了。
“唉，都还是小孩子啊。”卡佛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忽然面色一整，压低嗓音道，“有件事情，我要跟大家说一下。”
苏湘和苏安对视一眼，立刻明白过来，卡佛选择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应该是不想让达蒙知道。
卡佛说，之前西塔洛发动叛乱，成为格木部落的新首领，其实老狼王并不是不知所踪了，而是被西塔洛给囚禁了，一方面用以牵制拥护老狼王的忠士，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一方面是为了引达蒙入套，斩草除根。
“卡佛大人现在提起来，难道说那个西塔洛已经有所行动了？”苏安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卡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我们的人今天出去打探消息时，听说西塔洛将老狼王悬挂在了内城门口，并且放言，半月后斩杀示众，有几个企图去暗中营救的，已经被西塔洛埋伏的人虏获捕杀了。”
这件事一旦被达蒙知道，他肯定拼着性命也要去救老狼王的，只是暂且不说他身上的伤有多重，就算他们这些人全部出动，也根本不是西塔洛的对手。
“单凭我们这些人，永远也不可能斗得过西塔洛。”苏湘问，“卡佛大人是不是有主意了？”
“我们要离开这里，队伍只有在前进中才有可能会越来越壮大。”卡佛道，“并非所有的部落都像格木部落这样强大而富庶，世界上也有很多人丁稀少，十室九空的小部落，我们可以慢慢地将这股力量汇聚在一起。”
苏湘明白卡佛的意思了，他们这是打算瞒着达蒙放弃老狼王了，在迁徙游走中不断地侵蚀吞并其他散落的兽人，等到强大的那一天，再杀一个回马枪。
可是，这对达蒙来说太残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