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们还愣在那里不动手,真是惹毛了钱院长了,毕竟一个女病人这样跟他一个老头子这么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让人家家属怎么想?那曾小姐的来头,又是他能在惹得起的?
钱院长张嘴正要怒斥不长眼的那群护工,见浮欢却给他摆了摆手,他还没明白浮欢什么意思的时候,就见浮欢已经走了过来。
扒在钱院长身上的季卿毓也看到了走近过来的浮欢,好像特别的害怕,整个人都试图瑟缩到钱院长怀里,神色惊恐,浑身都在颤抖。
浮欢看出了季卿毓,原来害怕的,居然是自己。
浮欢不知道什么感觉,就觉得心里翻倒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特别不是滋味。
她苦笑着又靠近了季卿毓几分,“妈,我们……回家吧。”
浮欢这一个妈字,让苏妩都红了眼圈,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她的阿欢在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后,究竟是哪来的力量,哪来的勇气,再叫季卿毓,一声妈。
她是知道的,季卿毓一直都不让浮欢叫妈妈,都让浮欢叫季小姐,因为季卿毓从来就不想把浮欢当女儿,不想做浮欢的妈。
她也知道,浮欢几乎就真的很少叫季卿毓妈,只有在私底下,浮欢才敢偷偷的说季卿毓是妈妈,每次提及,还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眼睛放光。
苏妩突然明白,浮欢是恨着季卿毓的,可同样的,浮欢也一并深爱着,只是,浮欢再也没有了当年,想承认的欲望。
不知道是浮欢的那一声妈,还是回家这两个字,触动到了季卿毓,她看浮欢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从恐惧,转瞬变得欣喜若狂,她笑嘻嘻的从钱院长身上下来了,一把拽住了浮欢的手往外冲,“旭旭回家,回家!”
不提小旭倒好,一听季卿毓提到小旭,浮欢就百般不是滋味,立马就想甩开她,却怎么都甩不开,季卿毓就好像有股怪力一样。
对于季卿毓这样男女不分,见谁都是她儿子小旭,仿佛思子如狂的样子,苏妩真不知道是可气,还是可笑。
苏妩没那个时间多想,忙追了上去,真怕季卿毓发神经抓着浮欢乱跑乱撞,虽然这边车流量很少,可保不齐还是会突然冲出一辆车来。
苏妩跟浮欢纵然谁对季卿毓都没什么好感,可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连哄带骗的把季卿毓,给弄上了车。
免得季卿毓乱动,苏妩就先到后座帮她把安全带给系好人,然后又回到驾驶座,把季卿毓旁边的门上了锁。
季卿毓也真是不负众望,都快四十岁的人,真的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又掰一下那里,好奇的不得了的样子。
苏妩看的是直揉眉心。
浮欢本来是紧跟着就要上车,为了保险起见,准备跟季卿毓都坐到后座上,可是一拉开车门,她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地,又转身,看向站在医院主楼前的钱院长。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车门重新关上,朝钱院长走了过去。
钱院长看她那架势,以为自己刚才的提议,这位曾小姐是答应了,于是满脸堆笑,也赶忙迎了上去。
要知道,这位曾小姐可是来历不凡,若是以后在他老钱的医院里面干,那可就等于是傍上了一棵摇钱树,往后还不得沾了这位曾小姐的光,整个医院说不定都能受到曾家的庇荫么?
他老钱那不也不愁,往后和曾家打交道了机会了,只要曾小姐是她老钱的手下,能缺互惠互利的时候么,到那时……
钱院长还是把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看他那一身肥肉跑起来的时候一颤一颤的,堆笑的脸上都是油,别提多腻人了,“曾小姐,您是不是还有什么指示?”
浮欢被他那样子给看的,喉咙里觉得都是油,不大舒服,尤其,他过于奉承的态度,让她更不舒服,她眉心微蹙了一下,“钱院长,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我母亲这六年来的医疗费,都是谁给支付的。”
钱院长顿时就笑不出来了,“您是问季女士的医疗费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啊……”
预料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看钱院长这样,浮欢是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是真的。
季家人,果然是把季卿毓像遗忘在了这里,不闻不问不说,甚至连最基本的医疗费,他们季家,竟然一分钱都没有付!
是,季卿毓不管怎么说,都是她曾浮欢的母亲,理应由她曾浮欢抚养,但是,在季卿毓为了季家奉献所有,被季家利用的分文不值,被季家逼成了疯子的时候,季家连最基本的赡养费都没有,这还是人会做的事情吗?
不管怎么说,她季卿毓,到底还是姓季,和他们季家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想到这里,浮欢啼笑皆非,笑自己真是傻得可怜,如果季家当真还在意那么点血浓于水,他们也不会把季卿毓推给曾啸麟,也不会把季卿毓的肚子,当成季家翻身立命的筹码,更不会在季卿毓被曾啸麟抛弃的时候,让季卿毓自生自灭……
说到底,季家把她曾浮欢的母亲,包括她曾浮欢,都只当成了一枚棋子。
冷着一颗心,浮欢把心思收了收,目光定格到钱院长的脸上,正色的再问:“不知道院长,想起来了吗?不管是谁,我都希望当面,去感谢那位好心人。”
精神病院跟有些福利院还有医院一样,有些病人和老人孩子如果没有人管,医院福利院就会募集捐款,希望从社会上的好心人那里,能够募集到一定的资金,要么用来赡养老人和孩子,要么就是用来给病人治病。
不管这些机构,在这些募捐活动里,有没有得到一定的好处,浮欢觉得这些机构对病人,老人和孩子,还是起到了一定的帮助。
“这个,这个这个……”钱院长被浮欢那双眼睛,给看的实在是心虚极了,不是他不愿说啊,实在是他不敢说啊,之前阔先生亲自过来找他谈话的时候,就已经三令五申的说过,不管当时还是以后,不管是谁问起,没有他阔先生的允许,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的!
现在他已经在阔先生严令说了不准放人的前提下,迫于无奈,还是把人给放了,这要是再把阔先生给捅出去……
那后果,现在光是想想,都让钱院长不寒而栗。
虽然阔先生只是个很有名望的商贵,可现在几乎整个Z市,甚至还有阔先生手伸过去的地界,就没有多少人不怕阔先生的,到底是为什么,却没有人能说个明白咯。
钱院长也不想再惹,只好左顾又盼,顾左右而言他,“诶,到底是谁呢?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唉,看来我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啊……”
浮欢虽然说不上是人精,可学校多年的心理学课程也不是白上的,只要对方还没有修炼成精,她多少还是能看出来,对方是个什么德行。
除了,某些人,某个人,她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
撇开分神的心思,浮欢已经心知肚明,钱院长在撒谎,似乎在故意隐瞒着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钱院长,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我绝对不会,告诉给别……”
“阿欢,你快过来,我可要看不住那位了!”苏妩摇下了车窗,对着浮欢烦躁的大喊,因为实在不想提季卿毓是浮欢她妈,就用了那位这两个字替代。
浮欢也知道苏妩说的那位是谁,回头往大门车道上的,苏妩的宝马车后座那边看了一眼。
因为对向她这边的车窗是开着的,距离也不远,所以能很清楚的看见,她的那位母亲,不知道从哪翻了一把指甲刀,正在磨系在身上的那条安全带……
浮欢嘴角抽搐了一下,只好回头看了一眼满脸讪笑的钱院长,从自己的手提包里翻出了随身的记事小本和圆珠笔,把电话和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记事小本上,撕了下来,递给了钱院长,“还要麻烦院长,如果能联系到那位给我母亲出资的慈善人士,请务必告诉他,我想当面表达谢意的心情,谢谢。”
季卿毓到底是她的生母,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她的女人,就算再怎么恨,她也是季卿毓十月怀胎的亲骨肉,而赡养父母,就是身为子女,绝不能推诿的义务,天经地义的。
季家那群丧心病狂无情冷血的禽兽不管,那是坏了良心,可对方给她母亲出钱赡养了六年的人,非亲非故,那就是大善。
如果没有那个人,说不定她的母亲会被赶出五院,要么流落街头成了风餐露宿的流浪者,要么就已经饿死街头,更甚,为了偷东西果腹,被人给活活打死了。
所以,这份谢,她既然作为季卿毓的女儿,就必须,亲自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