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吃有喝,有玩有乐,有歌有舞。
无趣说不上,新奇真没有。
不过我亲爹就是我亲爹,许是怕我这个生辰过得没滋没味,他决定为我调节一下心情。
可能我的运气不算好,还没在位子上坐定就听见我父皇清了清嗓子。
“今日恰逢我儿十八岁生辰……”
“十七岁。”我母后默默提醒。
“……咳,十七岁生辰,朕得以与众卿欢聚一堂。既然各位卿家几日都在,朕便当着众卿的面,为我儿送上生辰礼物。”
他摆摆手,李公公从他身后的阴影处走出来——手里是一份圣旨。
我是一个听不太懂圣旨的人,只听清了父皇赐了我一个封号,座下众臣脸色皆变。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又听见“朝听”两个字随着李公公尖细的嗓子传进我耳朵。
嗯?似乎哪里不对。
父皇的视线在各位反应不一的朝臣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那个红袍子大肚子的眯眯眼身上,“听说丞相育有二子?”
林丞相捂着肚子晃出来下跪。
父皇摆手,“哎哎,不必多礼,朕就是与你唠唠家常,唠唠家常。”
林丞相又捂着肚子站起来,“蒙皇上挂念,臣的确有二子。”
我父皇举着酒杯,一边品一边迷迷糊糊地问,“哎?多大了来着,怎么没考取个功名为我朝效力啊……”
林丞相恭敬道,“长子今年刚刚加冠,草莽一个;次子尚且三岁,稚子一个,老臣惭愧。”
“嗯,”座上的皇帝眯着眼品酒,也不知道听清丞相说什么了没有,“那个丞相啊……”
我父皇放下酒杯,慢悠悠道,“不若让长公子给我儿做个驸马吧。”
如果不是林老丞相直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我以为我父皇这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的是——“不若下一道菜吃烤红薯吧。”
“皇儿觉得如何?”“儿臣认为……”
“既然皇儿也觉得满意,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父皇,你看我一眼啊,就一眼,你的宝贝女儿真的要闹了哦。
直接这样截断我的话是当在座的各位都是瞎的吗?!
事实证明,他们还真就是瞎的。
“恭喜丞相贺喜丞相啊!”“公主与林公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夫人好福气,得了公主这般温婉和气的媳妇儿!”
本来安安静静赏歌赏舞的生辰宴变成了定亲宴。我把嘴里的鱼肉咽下去,朝着看似最温柔的母后抱怨。
她闻言,拍拍我的手以示安慰,“没关系,反正主角都是你。”
听起来是这样的没错。
她又道,“你父皇给了你‘霍靖’的封号,你就要担得起这个担子,懂吗?”
不懂。
“日后要学的事情还多着,一点一点来,不用着急。”
挺急的。
一场晚宴——在我看来是一场闹剧——折腾到戌时才散,大臣们纷纷拜别,倒是淑妃与贤妃又来蹭了个脸熟,左一声“皇上”右一声“皇上”就是不肯离开。
“哎呀,朕忘了,爱妃可是怕黑?”我父皇面色通红,双眼眯成一条缝,看来是醉得不轻,他一拍手,“来来来,全福,给两位娘娘多掌几个灯!”
李公公“哎”了一声,麻利儿地上前,“两位娘娘请随老奴来。”
淑妃的眼睛都红了,贤妃眼里的幽怨几乎化为实体,飘出来能砸死我。
啧,我父皇这不解风情的程度能和我三师兄有的一拼。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能跑马的大殿里只剩下了三个人,哦不,是四个。
本来已经走了的三师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立在殿下。
殿门不知道几时关了,母后扶着父皇起身,父皇的醉态似乎在李公公离开的那一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回过头去看我师兄,他依旧神色淡然,眉目平静,和在山上听师傅唠叨怎么酿酒最甜美一样的专注。
我想师傅酿的酒了。
我父皇用手指点着桌子,慢悠悠道:“皇儿,今天朕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
我费力挤出一个笑脸,“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公主,但不是一个没有常识的公主。
“霍靖”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我大体还是知道的。
我朝曾有女帝江疏月,平边疆定四海,改祖制,声称“皇室有女,文成武德,可封号‘霍靖’,位同太子,他日可登大宝。”
但是,我宁可我不知道。
父皇不再看我,他的视线落在我三师兄身上。
“小女年幼,与万剑阁情谊深厚,情同家人,还望先生多照料。”
我师兄皱眉,“我的师妹,白某自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
我父皇颇为欣慰地点点头,像是得到了什么极重要的珍宝,他又道,“皇儿啊,过两****就随着朕学习朝政吧。”
???
“父皇,我是个女孩。”我很诧异。
“女孩怎么了?”我父皇更诧异。
“莫不成你重男轻女性别歧视?”我母后看起来很难过。
“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我抚额……说句良心话,女孩还真不怎样,惠德女帝在位期间,四海升平,万邦来贺。
可是,我祖姑奶奶终究是我祖姑奶奶,我望尘莫及。
“既然你也没有什么异议,那就这么定了。”
其实我有异议,只是我不敢说。我只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公主,不想成就一代女帝威名。没有那个能力——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父皇……”
“皇儿啊……”我父皇打了个哈欠,我母后立时截住我的话题,她的语气依旧是轻轻柔柔的,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威力,似乎还透漏出几分好笑:“你好好歇着吧,马上就是要成亲的人了。”
提起这门不着调的婚事,我的头更疼了,胸口似乎又被补了一刀。
我与师兄对视一眼,我敢保证,我从我师兄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看出了大写加粗的“不满意不赞成”。
我内心的疼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舒缓。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还有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