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随他高兴。
我又将果子向他身前推了推,“你拿得过来吗?”
他眼巴巴瞅着我怀里的果子,语气犹疑:“……这是姐姐捡的,就该归姐姐。”
他的眼神太干净了,直直望进我的心里,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刀子捅进我的胸口,“噗嗤”一声血溅三尺高。
我不晓得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一个弱冠年华的少年竟然纯如稚子,不过这样应该也是好的,无需忧无需恼,活得简单而纯粹。
正想着,杨柳与新月的声音传过来,几分慌乱。
这两个不靠谱的,关键时候一点儿都指望不上,翻个墙能用多少功夫,居然现在才赶到。
等她们走进了我才发现这两人情况不太好,身上脏的像是只小花猫。
“您别笑了!”新月闹怒道:“里面那位喊了人来,说是要抓刺客,和我们纠缠了好一阵儿,您快赶紧走吧!”
这个不要脸的!
我绝不能让自己的后半生毁在他身上!
我暗暗磨牙。
十安拽了拽我的袖子,“姐姐要逃跑吗?抱着这些果子很麻烦吧,我可以帮你拿啊……”
我看他,他慌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想吃……我只是……”
我被他逗笑了:“没事儿,就当我送你了。不过……”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孩子的喜欢来得莫名其妙而毫无依据,认准了一个人好就毫无保留,认准了一个人坏就奋力抵抗。而他,似乎从没有质疑过我是不是一个坏人,即使他因为我摔了个四脚朝天。
“不会啊,”他坚定道:“姐姐是好人。”
我感觉我的胸口又中了一刀,血溅得更高了。
“哎呦喂,”杨柳捂着脸,有些看不下去,“小姐哎,您就别依依不舍了,后面还有追兵呢!”
麻烦,本公主是个公主,过得却像个逃犯。
都怪屋子里那个不要脸的!
我冲着站在原地的十安摆摆手,“后会有期。”
想了想,又改口道:“下次见。”
还没来的及看他的反应,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我连忙提了一口气,施展轻功溜掉了。
我三师兄依旧是握了剑,站在寺门前身姿挺拔如松。
我快步上前,喊了一声师兄。
他转过身,问:“见到了?”
我心中悲愤交加,拉着我三师兄的袖子,正色道:“师兄!我不能嫁啊!我会被打死的!”
难得这次杨柳与新月没有反驳我,杨柳道:“若是这位做了我们姑爷,就凭我们小姐的脑子,怕是只有受苦的份儿。”
理是这么个理,就是话说的有些不中听。
我三师兄没搭话,只是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说:“下山吧。”
我跟上去,“师兄,你去拜佛了?”
“拜了。”
“求的什么?”
“……”
“算了,你不说我就不问了。师兄……”
“小师妹,看路。”
“……哦。”
皇城到灵济寺的路程并不远,骑马也就是两个时辰的功夫。
我们回到城中的时候恰逢日落。
嬷嬷站在门前不知等了多久,一见到我们就开始抱怨。
我此时心里乱得很,可没工夫听她抱怨。我下了马车就直接往寝宫冲,“嬷嬷,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倒不是现在,我现在有一件关乎性命安危的事情要做——杨柳快去帮我找一件能进宫的衣服——晚膳等我回来 再吃,我要进宫。”
是的,我要进宫。
这门婚事决不能成!
我到达母后宫殿的时候,母后身前侍奉的秋浓领了一众宫女出来迎我,捂了嘴笑得很是开心,“公主来得可巧,陛下与娘娘正用着餐呢。一听殿下到了,直接又准备了一副碗筷。”
我心里正考虑着怎么开口比较好,是直接表明我的誓死不从,还是打个感情牌博取一下同情心。
闻言笑笑,“那可真是本宫赶巧了。”
秋浓将我引至殿前,弯腰行礼,自己没进去,“殿下请。”
我点了点头,往内殿走去。
这栖凤殿我来过这不止一次了,殿里依旧燃着香气淡淡的熏香。
果然父皇母后正坐在桌子上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说的倒是开心。桌子上大大小小排了有二十几个盘子,见我进来,母后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来得巧了,赶紧坐。还没吃饭吧。”
我的肚子替我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
父皇乐呵呵地摇了摇头,“这丫头,指不定刚从那儿疯回来呢。”
我不客气地坐了,道:“刚回来就来见您两位了,哪儿来的及吃饭啊。”
母后给我夹了一块鱼肉,“就你有张好嘴。”
饭是好饭,况且我也是真饿了,先吃再说。
以前在碎玉山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往往是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的很,几位师兄妹就在碎玉山上称王称霸,一顿饭也能吃的鸡飞狗跳,哪里像现在,食不语食不语,就是雨露琼浆也减了几分味道。
何况是怀了心事的我。
我心里一直在琢磨怎么向父皇开口,咽进肚子里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膳食撤下去的时候,我想:该开口了!
算了,漱了口再说。
去榻上坐下的时候,我想:该开口了!
算了,等他们聊完衣服图样再说。
等他们从糕点口味谈到了宁婉郡主家的小孙子的时候,母后开口了:“皇儿你这心神不宁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
然后是片刻的沉默。
母后用手指甲挑了一下荷包,父皇抿了一口茶。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睛眨也不眨。
父皇放下茶,轻轻咳了一声,“你是说……丞相家的公子骂你了?”
我点头。
“打你了?”
我继续点头。
“穷极奢华?”
我点头点得几乎要扭伤脖子。
父皇神色复杂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看得我哭得有些不自在。
我神色真诚疼哭流涕恨不得指天发誓:“父皇啊,母后啊!这种男人我不能嫁啊!和他一处,别说心灵,儿臣的性命都堪忧啊!”
母后终于放过了手中的荷包,抬起头来正色道:“是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