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胶着着情绪不一的目光,沈希萱强压着心头的烦躁,捏着酒杯的纤细手指微微发白,想要和郁清保持距离,却又逃不脱他的掌控。
众目睽睽之下,由不得她任性。更何况,她向来知晓分寸。
无奈之下,沈希萱只有这么被郁清搂着,与前来赴会的人攀谈着。
入耳的全是客套话,虚与委蛇间,还没有谁能让郁清主动喝上一杯,倒是那些前来敬酒的人悻悻的退回去。
身侧的男人太过瞩目,不管走到哪里,沈希萱都能感觉到周围投来艳羡又嫉妒的目光。
现下也没人过来,沈希萱先前喝下肚的酒后劲十足,直让她眉眼迷离,淡淡望着郁清的模样,像极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芙蓉花。
“累了就靠着我休息一会儿。”郁清搁在沈希萱身侧的手轻轻一带,她就那么依偎在他身上,微微挣扎,却又毫无作用,看起来倒像是在跟人撒娇。
“郁清!”沈希萱咬牙切齿,捏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的酒意。
她这么叫他,郁清也不恼,空着的手在沈希萱的头上轻轻一拍,口吻间已经含了几丝轻哄:“乖,你醉了。”
沈希萱还欲再说什么,郁清搂着她的手忽一用力,两人陡然换了一个方向。
“郁……”叫出来的名字被截断,沈希萱揉揉眉心,恼道:“你在发什么疯?”
郁清仍旧那般云淡风轻,只一双寒眸直直的盯着走过来的人,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说:“萱萱,你刚刚叫我郁。”
所有的冷静自持都在一瞬间被郁清的厚脸皮打败,沈希萱咬牙不再搭理他。可身体也软得没有办法撑起来,她只有那么靠在郁清的肩膀上。
忽然,人群里呼声突起,沈希萱只觉得郁清身子狠狠一震。
她抬起头来,只瞧见宁致辛双目通红,挥向郁清的拳头被郁家的保镖毫不费力的拦在空中。宁致辛就那么被架着胳膊,哪里还有宁家小少爷的样子!
“萱萱,萱萱,你不能跟这个人在一起!”嗓子塞着棉花似的,宁致辛嘶吼着,那模样与大街上醉酒的疯子无异。
沈希萱只觉得脑仁一痛,手扶着额头,莫可奈何的叹气,姿态仍旧优雅从容,只有贴近她的郁清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沈希萱此时身体的颤动。
她到底是在乎宁家两兄弟的,这个认知,让郁清很不爽。
宴会大厅里的气氛逐渐冷凝,没有人敢去瞧郁清的脸色。
“致辛,你喝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沈希萱终归不能对宁致辛说出太过冷漠的话来。
宁致辛挥着的手臂停了下来,怔怔的望着沈希萱,似笑又似哭地喃喃道:“萱萱,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了?”
他的手指着郁清,毫不客气。
沈希萱身子再次一软,欲图掐手心保持清醒的手被郁清狠狠一握,她蹙起秀眉,不解的看着郁清。
郁清望着她,似乎也想知道答案。
“致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在这样高级的宴会上,沈希萱自知众口铄金,只有把对宁致辛的伤害降到最小。
黑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郁清淡淡开口,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宁少爷喝多了,好好照顾他。”
说完便欲带着沈希萱离开。
保镖们唯他马首是瞻,说是送宁致辛,倒不如说是要把宁致辛扔出去。
一旁的郁蓉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步态略微不稳,仍保持着贵妇人的模样拦住那些保镖,轻呵一声:“慢着!”
宁致辛见到来人,只念叨着:“妈,妈,却去救萱萱,不能让她和那个人在一起,不能啊!”
“致辛,你清醒一点,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你说喜欢就能喜欢的沈希萱了。你现在,跟妈回去!”郁蓉恨铁不成钢,大儿子锒铛入狱,小儿子又栽在一个女人身上,如此不成气候。郁清和郁宗全对她又不十分待见,在郁家的宴会上闹事,郁蓉都替宁致辛捏把汗。
昏昏沉沉中,沈希萱只觉得胸口透不过气来,她对宁致泽执念多年,郁蓉的声音她依旧印象深刻。被往事牵引着的情愫,搅扰着她,一阵阵作呕。
郁清冷脸看着沈希萱,手指曲起勾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语气森冷问道:“沈希萱,我是谁?”
她半眯着眸子,披肩滑落在地,露出光洁细腻的肩膀,手指抓紧了郁清胸前的衬衣,努力镇定道:“郁、郁清。”
郁清微垂的眼睑令人瞧不出来他的神情,只听他嗓子低沉,用无比好听的声音温温凉凉说道:“你们几个怎么照顾宁少爷的?”
问的自然是那几个保镖。
郁蓉想要去拉宁致辛的手僵在半空,捏紧,又不甘心的放下,她连忙替儿子求情:“郁少,致辛好歹也是你的亲……”侄子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郁蓉就见着郁清朝保镖使了眼色,宁致辛被拖了出去。
这对宁家来说,是奇耻大辱。
然而没有人敢说半句话,郁家掌权人性格阴晴不定的传闻又一次得到证实。
要知道,宁家和郁家,关系可是非同一般。
郁宗全也不去看郁蓉,继续招呼着客人。
宴会的气氛很快回暖。
只有站在原地的郁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是没有想到郁清会这般无情,最后不得不提前离席,去看自己那个不知轻重的小儿子。
沈希萱脑仁越发疼得厉害,郁蓉近乎卑微祈求的话,郁清高贵不可违抗的神情,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着,又找不出头绪。
募地,她捏着郁清衣角的手微微收紧。
察觉到她的变化,郁清忽然低头,靠近她的唇,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肌肤上,一层层的红色晕染在沈希萱的脸上,看起来秀色可餐。
“怎么?舍不得?”他问。
沈希萱捂着嘴摇头。
郁清当她不肯说,非要去掰她的手。
两人力量悬殊,沈希萱败下阵来,吐了郁清一身。
即便所处位置离宴会中心较偏,两人的一举一动却成为了全场焦点。
沈希萱这一吐,郁清立即抱住了她,看着醉倒的小猫,沉着脸脱下外套,挡出了别人投向沈希萱的探究。
郁清这一抱,众人都唏嘘不已。
角落里的宋琦端着酒杯的手指捏得死死的,她恨得咬牙却又苦于不能发作,只得端起酒杯将自己融入会场之中。
郁家老宅的别墅极大。举办宴会的地方是郁家专门用来待客的,郁清此时抱着沈希萱往住的地方走,他们身后跟着几个低眉顺首的佣人。
穿过花园,微风轻拂,沈希萱酒意更浓。可她尚有一丝意识,知道自己吐了郁清一身,想要道歉又拉不下脸,只能装作完全醉倒。
郁清走了几步便停下来,直勾勾的盯着沈希萱的脸,她醉酒时可不是这么安静的。
沈希萱被盯着头皮一紧,懒懒的睁开眸子,便见郁清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在眼前放大,眼见着就要亲上她的唇,她吓得从他怀里挣脱,扶着墙干呕起来。
郁清的脸色有些难看。
看着她呕得小脸发白,郁清也不顾沈希萱是否吐着,靠近她将她抱在怀里,像抱一只猫咪似的安抚道:“萱萱乖,我抱你上去。”
沈希萱警惕的看他一眼,他温柔的神情让沈希萱的心跳莫名的漏跳一拍。
她怔了怔,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喝醉的原因。
身旁的郁清忽然安静下来,皱着好看的眉看着她呕不出来的样子,嘴角笑意揶揄。沈希萱索性也不装了,她现在不想吐,但并不想靠近郁清。
同这个男人太亲近准没好事发生,沈希萱深谙此理。
两人就那么互相凝视着,空气里有着花骨朵张开花瓣的香味。
沈希萱头脑发晕,半眯着眼看着郁清,身子懒懒的倚着墙,笑得纯真,“郁公子,郁家的宴会,缺席了你不好不好。”
话都说不清了,却还要强打精神跟他犟,把他当洪水猛兽么?
她偏着头,白皙的脖颈在灯光下像一块质地上乘的白玉,郁清看着,眼眸紧了紧,步子不由靠近她,嘴角噙着笑意说道:“那不重要。”
“多少以亿为单位的单子都是在宴会上谈成的,你居然不稀罕,郁公子眼里,稀罕什么?”她说着,醉意已经全然席卷全身,竟然开始和郁清那么攀谈起来。
郁清越走越近,长臂一伸,沈希萱便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他几乎咬着她的耳垂,说:“我郁清,比较稀罕萱萱。”
沈希萱披肩在会场掉了,本就觉得冷,眼下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便无意识的往郁清的怀里蹭了蹭,嘴上还嘟囔着:“郁、郁清是谁?”
勾唇,满意一笑,郁清抱着沈希萱上了楼去。
花园一角,有人小心翼翼的拎着相机从灌木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