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的三个儿子,老大被黄鳝钻体而亡,老二淹死在小河里,如今只剩下了老三曾成这一根独苗。
为了防止曾成再出事,我们特意隐瞒了他两个哥哥都已经死去的消息。可也不知道是村里哪个爱吹耳边风的长舌妇,隔这么远还把消息传到了他耳朵里。
眼下,曾成已经从县城回来,跑到我家里来要人,爷爷无奈,只好让他进了门。
看到自己的父亲两眼包着纱布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曾成二话不说就要背起曾师公回家,可爷爷叔公连忙拦住了他,“满伢子你这是做什么?你老爹现在气血已经不行了,回不得屋呐!”
曾成此时两眼通红,眼泪啪嗒地直往下掉,他朝着爷爷叔公吼道:“我家到底做了什么造孽事啊,我俩哥哥死了,老爹也瞎了眼,现在我要带我爹回家,你们俩还在这拦着我,是存心要憋我的气吗?”
曾成这么说着,可爷爷叔公不管三七二十一,堵着门始终不让他走,“你老爹回去不得,你俩哥哥刚死,屋里阴气重,曾守陈现在气血这么弱,回了屋只怕就扛不住几天了,你晓得吧!”
然而,曾成油米不进,他背着曾师公推搡着爷爷,像头蛮牛一样就往外头冲。
爷爷和叔公已经一大把年纪,哪能跟他这壮汉子比,没两下就被他给推开了。
可就在这时,曾师公却是带着一阵呻吟声抬起了头,“成满仔,我这身子骨撑不了多久了……你也莫管我了,回县城去,这一年你都莫回来了……”
“老爹,你说什么啊,我俩哥哥都已经去了,你眼睛又这样,我如果不来照顾你,你该怎么办?”
曾成的嘴角抽搐了下,满脸都是苦涩。
然而,曾师公摇了摇头,“我们家……出了大事,如果你不回来,我还有个盼头。但你回来了,我只怕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曾师公的这席话,让曾成愣住了,他有些莫名地看向了曾师公,似乎不明白话中的意思。
曾成匆匆回来,他并不知道他俩哥哥的死是因为有鬼上门,而这次他贸然回来,只怕凶多吉少。
要害我们三家人的如今已经确定是那鬼新娘,鬼新娘先借周田耕的手害我,随后又给王瑶留鞋。紧接着又是曾攀、曾远,可打那以后,那鬼新娘就没有了任何动静。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想将我们三家的后辈都轮流害一遍。可现在曾成回来了,那么他只怕……
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直勾勾地盯了曾成好一会,随后看向了爷爷,“爷爷……成满叔他,他不会也……”
然而,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爷爷重重地拍了我一下,然后严肃的对曾成说道:“成满仔,你不能把你老爹带回家,而你现在也不能回家!”
“你什么意思?”曾成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爷爷叹了口气,随后将那鬼新娘上门害人的事跟曾成说了一遍。
“那个鬼新娘害死了你俩哥哥,但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风声,很可能是在等着你回来啊!而你现在回了村,如果没有意外,只怕她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爷爷说得很认真,听得曾成脸色煞白,而现在,他也不强横的要带曾师公回家了,他问道:“那……那我怎么办??”
爷爷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天已晚,现在去赶车回城估计也来不及了,要不你先在我家住一晚,等明天中午出大太阳的时候再出门。”
曾成害怕了,他也没有霸蛮,连忙点了点头,同意了爷爷的建议。
“老弟,今天晚上你也住我这里,帮我守着。”
见曾成把曾师公重新扶回床,爷爷小声地跟叔公说了一句。
叔公应诺了一声,随后回了趟家,又把那道五雷号令拿了过来。
天逐渐黑了,吃过晚饭后,我们也准备休息,而在休息前,爷爷又摸黑出了一趟门,可这次他回来的时候,除了拿了一钵子土之外,手里还多了一个木箱子。
箱子不大,只有一个人头大小,里头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看上去沉甸甸的。
“爷爷,这箱子里装着什么?”我好奇的看了眼那口木箱,朝爷爷问道。
可爷爷不告诉我,而是神秘兮兮地把它放回了自己卧房,随后拿着把菜刀找上了我:“洋伢子,跟你讨点血。”
说着,爷爷也不问我是否同意,直接拿刀在我手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我痛得哇呜大叫,可爷爷也没有理会,直到接了半碗血之后,爷爷这才停下,用纱布给我简单包扎了下,随后拿着这碗血回了屋。
我平白无故挨了爷爷这么一刀,心里憋屈得慌,可我还没来得及讨个公道,爷爷瞪了我一眼,只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
接着,爷爷把那一钵土拿了过来,均匀地撒在了我房间的地板上,等到这一切都弄妥后,爷爷又让我戴上了那道护身符,随后叫我关灯睡觉。
因为家里床太少的缘故,曾成睡在了我的房间,爷爷陪着曾师公,而叔公则在堂屋里打起了地铺。
关上灯后,曾成脱了鞋上床,没一会就发出了鼾声,可我怎么也睡不着觉。
曾成回来了,那鬼新娘很可能会来找他的,否则,爷爷也不至于把那可以用来镇鬼的观音土洒满我房间一地,而叔公虽然名义上是在堂屋打地铺,可实际上却是在那儿防着有鬼进门。
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让我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敏感,我捂着耳朵不想听曾成的鼾声,可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生怕碰到什么怪事。
吱呀……
时间逐渐到了凌晨,一阵阴风忽然吹来,风从窗缝隙里吹进来,把窗帘布吹得动摇西晃,借着从外头打来的月光,我看到在那晃动的窗帘布上,隐隐浮现着一个女人的影子。
影子倒映在窗帘上,长长的头发在阴风里凌乱飘散着,可我顺着窗帘的边缘看向窗外,却并没有看到有人在外头站着,而那一道黑色的影子,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
我的瞳孔一阵紧缩,是的,和我想的一样,那个鬼新娘……她真的找上门来了。
我的心里万分惊恐,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而且我也知道,我的房间里洒满了观音土,那鬼新娘是不敢进来的。
我死死地盯着那窗帘布上的影子,气都不敢喘一声,而靠近窗户的地面上,此时也冒起了一阵阵青烟,那些撒在地上的观音土,也一下子从褐色化作了炭黑。
窗帘上女人的影子,此时仿佛遭遇了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发现她的身体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随后匆匆朝后退去。
没一会,屋外的阴风停了,那个女人的影子也逐渐从窗帘上退去,我看向窗脚下,却发现撒着观音土的地上,莫名多出了一个烧焦的脚印。
看到这一幕,我再也睡不下去了,我连忙掀开被子就要起来,想把这事情告诉爷爷。
可在这个时候,曾成的鼾声停了,他猛地从床上挺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了窗外,整个人一动不动。
“成……成满叔,你这咋啦??”
我被曾成吓得不轻,身体一个哆嗦,转头愕然看向了他。
然而,曾成没有回答我,他一脚踏在床边,随后猛地往前一蹬,却是朝着五米开外的窗口跳去。
哐当!!
一声闷响响起,曾成重重地撞在了窗户上,他的身体就好像铁打了似的,那由杉木做的窗栏杆竟然被他一下子撞了个稀烂,而他也趁势跳下了床,眨眼消失在了黑夜里。
看到这一幕,我吓了一大跳,心里直呼大事不好,慌忙下了床就要去追他,可在这时,外边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打开了门,却见爷爷和叔公此时都出现在门口,二人脸色显得格外警惕。
“洋伢子,怎么回事?”爷爷焦急问我,而他的手里,此时还拿着那口木箱子。
“那……那个女鬼好像来了,可她来了又走,我以为没事……可哪晓得曾成自己却窜下了床,撞开窗户跑了!”
我慌慌张张地朝爷爷叔公说道。
听了这话,爷爷和叔公的脸色立马变了,“还等什么,快把他追回来!”
说着,爷爷和叔公立马跑出了门,而我见状也不敢有丝毫含糊,连忙穿好鞋紧跟了上去。
曾成顺着山路疯狂地跑着,任凭我们怎么喊他都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山路上碎石头很多,可曾成光着脚,却是健步如飞,没一会工夫,他就把我们甩出了老远。
“追!一定要把他追上,如果让他没了影,他就没得命了!!”
一路狂奔中,爷爷气喘吁吁地说道。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随后更加加快了脚步,朝着曾成追去。
就这样,我瞅着曾成的身影一路追着,不知不觉翻过了一条河两座山,而当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曾成却突然停下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两只眼睛一片漆黑,随后忽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我紧忙跑了上去,可曾成却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我连着喊了他好几声,又拍了拍他的脸,可他依旧没有动静。
对此,我的心里猛地一沉,我下意识用手探向了他的鼻子,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气。
曾成……死了?
我的心里一阵咯噔,这曾成刚才明明跑得跟疯狗似的,怎么这一停下就没了气呢?
带着这种困惑,我看了一眼他的脚,一阵莫名的恐惧却涌上了我的心头。
曾成是光着脚一路跑到这儿来的,在这一路上,有石头满地的山路,也有满是荆棘的山坡,可这一路跑来,曾成的脚上却是干干净净的,别说伤痕了,甚至连一点泥土都没有蘸上!
跑了这么远可脚上都没蘸泥,唯一的解释便是曾成并不是自己在跑,而是有鬼把他抬到这儿来的。
这是鬼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