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覃夫人的怒气,覃思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娘,你看你儿子好不容易成了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怎么能委屈自己娶一个自己都看不上的妻子呢?”
覃夫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种论调了,以前还觉得多少有几分道理,随便找一个女孩子确实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可是现在覃思已经三十岁了,别人成亲早的这个时侯都可以当祖父了,他还没娶妻!这个时侯还挑什么挑?
覃夫人冷笑道:“当初楚家主可配得上你吧?为什么那次明明在天玄山你们聊得还挺投机的,你却不把握好机会把人家娶回来呢?”
覃思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说得容易,那时候他对楚离月是有了些好感,可是还没怎么发展那个黑衣服的男人就出现了,搂着楚离月的肩膀给他看,不就是告诉他别打楚离月的主意?当时他就能感觉到那个男人的修为深不可测,现在更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哪里还会有别的想法?
“娘,你是让你儿子去跟帝君大人抢媳妇吗?”他还没活腻呢。
覃夫人哼了一声说道:“那今天晚上我就给你送两个丫头过去!”好歹先生几个儿女再说!
覃思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娘,我不要!”
“怎么?”覃夫人直视着覃思,“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咱们这一支绝嗣不成?”虽然在正妻入门之前就有了庶子庶女说出去不好听,可是到了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么多?覃夫人甚至悲观地想道:以覃思这种挑剔法,说不定这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那可怎么办?
“我又不是配种的公猪!”覃思心中怒吼,可是却不敢把这句过于粗鲁直率的话说出来,生怕把已经六十来岁的覃夫人气到。
“你儿子还想娶一个举世无双的好媳妇呢。这人要是有本事了就必然骄傲,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到时候你儿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上的媳妇,结果人家一看你儿子庶子庶女都有了,保准掉头就走。要真是那样,我这辈子都不会找其他女人了。”覃思一脸认真地看着覃夫人,用坚定的眼神告诉覃夫人自己的拒绝是经过思考的。
覃夫人的眼泪都下来了:“儿子啊,娘都这把子年纪了,别人都当祖奶奶了,娘连个儿媳妇都没呢,你让娘走的时候都闭不了眼睛啊!”
覃思最怕的就是覃夫人这一手。近两年来一谈到他的婚事,最后必然都会绕到同样的结尾上。六十岁的母亲在自己面前哭,只要有点良知的子女都无法抵挡。
可是他又真的不能随便找一个女人成亲,那样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负责。
就在覃思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小白鸟从窗口飞了进来:“公子公子,天玄山有重要消息!让你马上回去!”
覃思眼睛一亮,给了白童一个赞扬的眼神。
不错呀,白童居然会给他找借口脱身了,值得表扬!
覃夫人用丝帕按着眼角,目光扫过白鸟:“好啊,白童也会撒谎了?”
白童乖巧地蹦到了覃夫人腿上,啾啾地卖了一把萌之后才说道:“夫人,白童从来不会撒谎!”
覃夫人不相信地说道:“那怎么就这么巧?”
“天玄山传信来说,公子的师父又出现了!”为了取信于覃夫人,白童直接把传讯内容都说了出来。
覃思都惊住了:“什么?”
上次老木头突然进入玄元大帝陵墓之中,将玄元大帝的遗体吊起来用黑雾彻底腐蚀毁去,然后就在小木屋中闭目而逝,只给他留了八个字“师徒一场,就此作别”。
他当时就扑上去检查老木头的身体,发现老木头已经死了,彻底没有了生机和气息。这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而之前老木头就已经留下过遗言,如果他离开人世,就由覃思继承他的位置,继续守护玄元大帝陵墓。
为什么死去的人会再次出现?到底是不是真的师父?如果是的话,他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覃夫人看覃思的反应就知道,这件事情覃思是真的不知情。而老木头对于覃思的修炼指点确实非常宝贵,老木头去世之后,覃道年和覃夫人还一起亲自到天玄山去吊唁了,怎么可能现在老木头又活了?
“娘,我得回去看看!”覃思抬起头来。
覃夫人也没有办法,儿子这是有正事要办,她总不能不让儿子去。“去吧去吧……”她靠在迎枕上叹息,“我老婆子真是不知道闭眼之前能不能看见我的乖孙啊……”
覃思下了马车,骑在白童背上向着天玄山飞行而去。
雪羽天冠雉飞行速度在禽类之中当属一流,普通人车马奔走一天的路程只需要他只需要半个时辰就已经到达。
当覃思冲入小木屋中的时候,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已经在他面前死去的老木头仍旧盘腿坐在蒲团上,因为他的到来而抬起了眼睛淡淡地看了覃思一眼——这一幕在他的记忆中曾经无数次看到过,如今再次发生就好像老木头从未离开过一样。
“师父!”覃思又惊又喜,“你……回来了?”
“嗯。”老木头淡淡地应了一声,长眉垂下带着威严,“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覃思露出了一个喜悦的笑容,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我听说师父回来了,当然高兴!”
他年幼之时就上了天玄山跟随老木头修炼,将近二十年的师徒之情,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并不亚于父子之情。
当初老木头行为古怪,将玄元大帝的尸骸毁坏之后就闭目而逝,覃思只能尽力为其掩盖,生怕事情传出去会引起很多崇敬玄元大帝的人对老木头的敌意。
而且老木头为什么会这么做,覃思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种压力和疑问压在覃思的心头,让他的悲伤都被分走了不少。
如今老木头再次出现,他心中那些疑问终于还是能够有机会得到答案,而更重要的是,师父回来了,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
就在覃思喜悦之时,却听见老木头沉声说道:“还不快点见过师姐?”
覃思一惊,这次意识到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他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面色苍白、一身素白衣裙的少女呆呆地坐在旁边的蒲团上,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覃思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师姐,但是既然师父说是师姐,他也就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覃思见过师姐!”
那素衣少女竟然好像没听见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覃思略有尴尬,回头去看老木头。老木头的眉毛皱了起来,可是神情却十分柔和,又带着几分悲伤:“千凝,师弟跟你说话呢。”
孟千凝这才惊醒过来,愣了一愣,才匆忙起身还礼:“师弟勿怪,我方才有些不舒服……不是有意怠慢师弟……”
覃思也大致感觉出来了,这位师姐的修为应该也是成珠,不过具体的好像还不如自己。只是一个成珠修者为什么身体还如此娇弱,面色苍白,看起来真的不太健康。
“师父,需要请人来给师姐看看吗?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从天元请个御医过来。”覃思回头去问老木头,却见老木头叹息摇头,神情无奈。
“神医也是无用。她这是胎里带来的症候,对症的药材十分难得,恐怕现在已经寻不到了。不过好在她母亲生前已经给她筹划了不少,如今性命倒是无碍,只是要多受些苦楚罢了。”
覃思一方面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姐如此娇弱,需要小心照顾;另一方面却又听见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师父原来还真的有妻子,这么多年却从未听他说过,更没有见过一次,第一次听到却是这位师母已经去世的消息。
跟着老木头将近二十年,覃思原以为自己对师父应该比较了解了,谁知道今天这一见面却发现师父生活中还有很多自己从来不知道的方面!
“不知道师姐需要什么药材?师父告诉我,我也让人帮忙寻找寻找。”覃思自忖以他们覃家在天元的地位和人脉,找些珍稀药材应该并不太难。
老木头笑了起来:“你倒是有心了。千凝所需的乃是当初这天玄山定海峰旁边种植的一棵阿含树之上的精华。不过如今这大陆上虽然还有几棵阿含树,只怕是效果也差了不少。我自会给她寻找,你且好好修炼吧。”
他声音一顿,抬眼看着覃思:“倒是你师姐对此地不熟,你若是闲暇之时,能带她在山上山下走走,也就算是尽了你的心意了。”
听到老木头说自己对这天玄山上不熟,孟千凝的神色微微一暗。这里曾经是她最温馨的家,她怎么会不熟?只是一千多年过去,桑田沧海,定海峰已经被师尊、她的母亲移去镇守山镇压小师兄的棺椁,她就是想回去,也已经回不去了。
是啊,回不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对小师兄的暗恋,如今每次想起来都觉得羞耻。当初母亲的神魂寄居在她肉身上的时候,一直告诉她说她是无奈之举,没有什么责任,这些事情是大人们的勾心斗角,和她没有关系。她就算是走错了一步,也是被人骗了……
可是自从母亲离开了她的身体,孟千凝那种种羞愧、无地自容的感觉就逐渐地升了起来。亏得她那么爱小师兄,为什么会在母亲的话语里迷失了自我,听由母亲指挥着她的肉身做出了那么多违背她本心的事情?
所以现在她才失去了一切,这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她应得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