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歌远握着孟千凝的手，遥遥地望向了远方的黑暗长河。
长河中波浪翻滚，一阵阵浪涛几乎要将整个虚空填满。这样的威势，也就只有几位强者传承出现的时候才会有了。
想到方才将他从沉睡中唤醒的那个强横之极的气息，华歌远目光闪烁。人族修者吗？什么样的人族修者居然能够达到黑暗力量的要求，激活湮没在黑暗长河之中千万年的强者传承？
那些传承，可都是暗族历史上数得着的顶尖强者留下的，即使是曾经束缚他千余年的前任灵帝也只能通过将所有精华凝聚成的分身连玄来尝试获得，人族居然会有修者能够达到要求？
而且这一个人族修者还必须具有暗族血脉，还必须修炼暗族功法或者接触过混沌虚空，才能够引起黑暗力量的注视，发现其特别之处……
这些条件结合起来，似乎能够符合要求的人族修者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了……
华歌远望向黑暗长河的目光变得兴致盎然。楚离月啊，果然是了不得的存在呢，连黑暗力量都能看中她……就连华歌远自己在混沌中心与灵帝纠缠这么久，也从未得到黑暗种子的垂青呢。
只是，这就很有意思了，如果黑暗长河磨灭了楚离月的天火元魂，将她彻底转化为一个暗族，那么楚离月自己会是什么感受呢？他可是知道，楚离月为了帮助她心爱的情郎、他亲爱的小师弟，可是已经开始联合各种势力，试图组合成一个联盟以对抗暗族为名，来对付他了。
“大师兄，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孟千凝带着颤抖的声音将华歌远从沉思中唤醒，华歌远才感觉到她被自己抓着的手不停地冒着冷汗，连身子都在轻轻颤抖，显然是害怕极了。
华歌远的神色有些黯然，知道之前对孟千凝的态度太过恶劣，恐怕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严重的阴影，让她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一时半会儿是无法通过语言来消除了。
“去见……师尊。”华歌远手指一动，一朵白莲从指间落下，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将方圆数丈照得一片明亮，而在这白光之外的黑暗，却仍然保持着浓郁深沉，把那些偶尔传过来的微光一一吞噬。
孟千凝终于能够看见周围的一切，脸上的神情有些放松。但是当她看见周围这无边的黑暗的时候，还是不禁惊诧起来：“大师兄，这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她也知道，华歌远如今是暗族的灵帝，难道这里就是暗族的领域吗？华歌远是不是想要把她也变成一个暗族，让她永远都无法得到师尊和小师兄的原谅？他是不是想用这种办法来惩罚她？
孟千凝越想越可怕，娇俏的小脸上越来越恐慌，终于在华歌远轻轻将她托起放到白莲上的时候叫了起来：“大师兄！你饶了我吧！我不要成为暗族啊，呜呜呜……”想到被师尊和小师兄厌弃的场景，孟千凝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虽然身体病弱，资质平平，从一出生就被抛弃，但是却十分幸运地被师尊抱回了定海峰，成为了举世瞩目的海音帝君最小的弟子。
在定海峰的生活是幸福的，她就像是一个小公主，师尊对她几乎有求必应，甚至那些天赋超凡的弟子都不能轻易触摸的阿含树，都被师尊给她做了房子。
她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师尊……和小师兄，可是小师兄也被她给害了，小师兄有了自己的女人，再也不会关心她爱护她了，如果师尊也不要她，孟千凝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生活的意义了。
孟千凝哭着乞求道：“大师兄，求求你，求求你，你打我也罢，杀我也罢，千万不要把我变成暗族。师尊会不要我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师尊如果不要我……我可怎么办啊……”
华歌远的身体僵硬了，他温和俊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恼怒的神色，修长的眉毛一下子皱成了一团。
坐在白莲上的孟千凝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着华歌远的反应，看见他这种神情，整个人都吓得向后一缩，生怕他一怒之下就对自己下手。
看到孟千凝对自己的畏惧，华歌远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他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慢慢放了下来。
方才陡然得知事情真相之后，他太过兴奋，立刻就把孟千凝放了出来，想要看看她，也想将莲实的神魂叫出来好好谈谈，却忘记了之前他曾经对孟千凝喊打喊杀，威胁过要把她如何如何，所以孟千凝现在看见他会这么畏惧。
偏偏将她放出来的地方又在这混沌深处，更是将孟千凝吓坏了吧？
华歌远无奈地收回了手，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着脸说道：“谁说我要把你变成暗族了？”人族变成暗族，说起来轻描淡写好像只是一个名称的转变，但是绝对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中间要经历什么样的痛苦，更会留下什么样的隐患。
他原本虽然对小师弟独得莲实关心暗中不满，甚至有时候会嫉妒伤心，可是也不至于会恶毒到要把小师弟搞得身败名裂、分尸镇压的程度。
以前他不知道，以为这些都是他自己长期压抑情感、扭曲心灵的结果，但是现在的华歌远，对于灵帝的手段已经非常了解，自然也明白当初自己的一步步扭曲偏激，固然有自己内心深处那缕嫉妒的驱动，也少不了灵帝窥伺在侧推波助澜的结果。
他在服食了夜清辉血肉炼制成的丹药之后，终于突破了之前一直横亘在面前的门户，进入了合一帝君的境界，也达到了灵帝最初想要的结果。
灵帝在五六千年前被敌人重创，不得不在混沌之中沉睡休养。他的伤势太过严重，仅凭混沌之中的黑暗玄力滋养，数千年都无法完全痊愈。所以灵帝将目光投向了人族修者，因为人族修者身上具有黑暗玄力所不具备的生机和阳刚气息。
而华歌远就是其中一个被他成功拉入暗族之中的人族修者，尤其是当华歌远达到了帝君修为之后，更是成为最佳的补药。
想起过去的经历，华歌远的脸上神情变幻，闪过了复杂的情绪。
灵帝将他诱入灵云核心的混沌地带，强行占据他的肉身，可惜的是，当时的华歌远无论如何都不能消失。因为他的心中还有一个深深的执念，那就是去找到他恋慕了数百年的孟莲实的神魂，将她带回到这个世界，让她重新得到生命。
在这样的执念支撑下，华歌远和灵帝在自己的身躯内展开了为期千余年的争斗。
在这漫长的纠缠争斗之中，灵帝和华歌远逐渐相互融合，得到了彼此的记忆。从开始灵帝占上风，到数百年后两人各有胜负，到现在灵帝彻底消失……
这期间所经历的一切，痛苦和煎熬，黑暗和凶残，根本无法告诉任何人。
华歌远知道，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刻，灵帝最重要的精华分身连玄突然死亡，这样的争斗恐怕还要延续数百年。
而在灵帝彻底消亡之后，得到了灵帝的全部记忆，华歌远才知道，连玄甚至已经得到了混沌黑莲的强者传承。如果再给灵帝数百年，连玄真的成功的话，他和灵帝联手，华歌远必败无疑。
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华歌远，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健康精壮的新生灵帝！
这正是灵帝最初的计划，他也几乎成功了。
至于杀死连玄的人——华歌远不露痕迹地望向前方混沌之中的某个方位，那里的黑暗玄力波动已经告诉了他，有不速之客闯入。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硬闯进混沌之中的话，也就只有他的小师弟夜清辉了。
如果是之前，华歌远一定会趁着夜清辉失去天时地利的机会，利用自己的主场优势将他击杀在这里。可是现在，想起过去自己的种种作为，华歌远的眸光黯然，伸手托起了那朵散发着白色毫光的白莲，向着与那个方向相反的方向飘然而去。
清辉若有所感，回头向着华歌远的方向望了一眼。
在这里，神识也无法扩散太远，他只能隐约感觉到那个方向有隐隐的玄力波动。只是，深沉的黑暗阻拦了他的视线，清辉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向前行去。
黑雾小球在他的手中跳动不休，似乎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奔向前方，却完全无法逃出他的掌握。
清辉赤着上身，在黑暗中从容前行。
从黑雾小球的反应可以推测，前方就是混沌最中心了。在那里，能不能找到离月的神魂？
离月现在，还好吗？
清辉抿紧了双唇，眼神坚定，每一步都从黑影中闪烁穿梭着，向着最深沉的黑暗走了过去。
楚离月却已经怔在了原地。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她身处何方。
因为此刻她的面前，正慢慢浮现出一大片浩瀚无际的深灰色虚空。原本充斥四周的黑暗到了这里，都不得不褪去了那种逼人的冰冷和沉重，只剩下一片黯然的深深浅浅的灰。
不知道占据了多少面积的灰色虚空中，慢慢浮现出了六个巨大的徽标。
这正是之前楚离月曾经看到过的那六个徽标。
上一次她看见黑暗长河中飞出了一朵黑色火焰，点燃了那朵巨大的黑色莲花徽标，然后还有白色莲花在其后隐约闪烁。
可是现在，那两朵黑白莲花却已经失去了上次明亮的色彩，再次变得灰暗起来，只比旁边的灰色虚空明亮了三分而已。
而与此同时，那株参天大树的枝叶却越发繁茂，整个大树竟然泛起了青黄之色，似乎下一刻就要在虚空中摇曳着枝叶发出簌簌的声音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