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佳茹心思一动,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暖意萦绕在心头。
凭心而论,在夏枫南收养她的数年间,他们除了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鲜少有温情,尤其是听刘阳说了那些话之后,对夏枫南更是无感,甚至有些厌恶。
但此刻,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颗寂寞的心,正为眼前这个男人跳动。
“你别骗我,这话我当真了。”鹅蛋小脸在明亮的灯光下覆上一层暖色的柔,脸颊轻贴在他的胸口,低低的嗓音温软如歌。
“本来就是真的。”男人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不经意的一眼,正好看见胳膊上露出一角的白色纱布,眼底聚了一层阴霾,“还疼吗?”
“什么?”顾佳茹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早就忘了自己胳膊被划了一刀的事,一下子没转过弯,觉得有点跟不上这个男人的节奏。
韩云殇没回答,直接伸手拉开她的袖子,温柔的动作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让人有种捧在心尖上被悉心呵护的感觉。
他倾身,隔着纱布,在顾佳茹的胳膊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似的,“还疼吗?”
顾佳茹眉心微动,心轻轻颤着,眼眶又是一阵温热,“小伤口,已经不疼了。”
这是实话。
“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男人自言自语道。
“留了疤你就不喜欢我了?”顾佳茹半玩笑半认真,等着他的答案。
“怎么会?只是,每次看到这个伤口,都会想起来我没照顾好你。”韩云殇想到了什么,蓦地眸子深了深,冷声道,“伤你的这个人,和把你推下楼梯的是一个人?”
顾佳茹本不想提这件事的,更不想闹大,毕竟她也没受多严重的伤,眼下韩云殇主动问起,怕是没法敷衍过去了。
“胳膊上的伤是我自己碰的,至于摔下楼梯,也是我一时没走稳,不记得有没有人……”
韩云殇惩罚性的在她的软腰上捏了一把,“口是心非!”
“你自己看看胳膊上的伤口,那么深,你跟自己有多大仇?若说是你不小心,我是万万不信,不过你不想让我知道,我也配合你,装作不知道。”
男人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如同大提琴的和鸣,潺潺传入她的耳际,令得她的脸上一阵发烧,原来,这个男人都知道了……
“我没想到还有人敢伤你,你跌下楼的时候,我分明在楼上看到一个人影,如你所说,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也罢,你诚心袒护她也罢,但我既然看见了那张脸,就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
他的话,三分责怪七分担心。
他不敢想,顾佳茹是在家里,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人伤了。
“云殇,真的跟别人没有关系……”
韩云殇要是真的查起这件事,底下不知情的下人都该以为是她祸水妖言了吧?
“跟别人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把那人叫来问问就知道了。”韩云殇铁了心要查到底。
“那你问吧。”顾佳茹小声应答。
这种时候也只能祈祷韩云殇贵人多忘事,早就忘了那个用人长什么样,或者,那个用人能机灵一点,找个什么借口先走人再说。
然而,有时候理想很肥丰满,现实很骨感。
韩家别墅的管家办事效率很高,几分钟时间,空荡荡的大厅就已经人满为患,全是穿着同样衣服的用人。
“云殇……”顾佳茹扯了扯韩云殇的衣袖,依然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坐在那边,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一句话都别说。”男人冷着脸,分明眼底还蓄着温柔,他只是怕这小女人一开口,自己就什么都答应了,委屈了她。
顾佳茹认命的坐到沙发最近的位置上,目光匆匆掠过人群,也不知道她走了没有……
正当她担心的时候,只听韩云殇冷漠的声音,“你,出来。”
“少,少爷……”被点名的用人浑身突然一抖,缓缓上前。
一听这个声音,顾佳茹就知道:完蛋了!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没什么事别在大厅晃悠。”管家很有眼色的散去了剩下的人。
韩云殇补补逼近那个用人,无形中的威压让她呼吸有些紊乱,她可不认为是自己姿色过人,接下来要鸡犬升天,更何况,她之前可是做了两件大事呢。
“这么多人,很奇怪我为什么偏偏对你有印象吧?忘了没关系,我帮你慢慢想,我上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九个小时之前,佳茹摔下楼梯的时候,你为什么在楼上?”
他声声斥责,低沉冷酷的声音让人脊背后不禁惊出冷汗。
“别告诉我是巧合,我不相信,我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必然,不然怎么会佳茹刚好跌下来,你刚好有在楼上呢?”
“若是心里没有鬼,看见太太摔下来为什么不喊人?为什么不知道下来帮忙?你跑什么?本少爷难道还会亏待了妻子的救命恩人?”
这个男人不愧是谈判桌上让人谈之色变的韩总裁,他的步步紧逼叫人头皮发麻,神经绷得紧紧的。
用人艰难的吞咽着,看了一眼顾佳茹,又看了一眼韩云殇,眼底还有几丝躲闪和惊恐。
“没,我只是被吓到了,我没想到太太会突然掉下去,我真的被吓到了。”
此话一出,就连顾佳茹都忍不住皱眉。
之前她还想着,如果这个用人也是好的,不管韩云殇怎么决定,自己无论如何也会说几句好话,现在,这个人连最基本的诚实都没有……
不过,就这么一个胆小的人,怎么有能耐把自己推下楼呢?她倒也开始好奇了。
“被吓到了?好,这件事故且不提。”韩云殇难得没有发火,冷冷的扬着唇,不难看出他脸上的怒意,“我再帮你好好回忆回忆,昨天下午我妻子的胳膊手伤了,听管家说,那天是你在大厅,难道还是巧合?”
“刚好你值班?刚好我的妻子受伤?”
“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早上,你的手里还有一件衣服吧,衣服上面血迹可真是明显,你胆战心惊了一天,那件衣服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吧?”
“我现在让人翻遍别墅,估计要找到那件带血的衣服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有上面的血迹,是你的吗?如果是我妻子的,你恐怕很难甩清关系。”
“怎么样?接下来的还要我继续说吗?我韩家,我韩云殇到底哪一点得罪了你,要你让你这么报复?说说看,也许理由足够感人的话,我还能放了你也说不定。”
用人一句一句的听完,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嘴角也有些发颤,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底惊恐万分,透着些许凄厉,气息愈渐不稳,虽然一直没开口,但是她的行为已然说明了一切。
顾佳茹实在看不下去,刚才韩云殇的样子实在可怕,就算是他用这种方式跟自己说话,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害怕,何况是个用人呢?
拍了拍韩云殇的手臂,唇色有些泛白,神情也不太好,开口微微,“云殇,你吓着她了,我来吧。”
“你没事吗?要不先上楼休息一下?”比起处置这个用人,韩云殇最关心的是顾佳茹的身体。
“我没那么脆弱。”她连收养她那么多年,视若父亲的养父的真面目都能接受,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韩云殇不再阻拦,而是微侧了一下身体,给她让了个位置。
顾佳茹没有韩云殇那么咄咄逼人,嘴角分明含着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我不太明白,胳膊受伤,我没跟云殇说实话,以为这样就过去了,没想到,又发生了今天上午的事情,刀子不小心划伤我的胳膊,我还能都当做意外,但是你伸手推我下楼,这让我如何当成意外呢?”
“就算我真的该死,好歹你也告诉我一个原因,让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该死。”
她的嗓音没有那么严厉,她的态度更没有冷漠,可就是这样,依旧让这个用人察觉一丝冷意。
女用颤抖的唇瓣微微张着,一启一合,“你当然该死,你以为你说几句好话,少爷就会放过我?谁知道你会不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在我面前,说伤是你自己弄得,说不定回了房间,你就会跟少爷说是我做的,我怎么能放心?你们这些人习惯了掌握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当然不知道我们每天过得多么战战兢兢……”
都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女用觉得自己害怕到一定程度,居然什么都不怕了,对顾佳茹大喊大叫,像个疯子一样。
知道这个荒唐的原因之后,韩云殇怒极一时,就是因为这个莫须有的原因,佳茹就要遭受这样的迫害?
“你也知道我能掌控你们的命运?那你知不知道你做完这些之后,就不可能全身而退?我看最该死的人是你!”男人目光泛着狠戾。
女用突然起身,飞快移到顾佳茹身后,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刀子,贴紧顾佳茹的脖颈,声音颤抖,“我看谁敢?”
然后拖着顾佳茹步步后退,往门口的方向挪去,惊恐的盯着韩云殇,“你别过来,你再靠近我就杀了她,反正你也不会放过我了,我什么也不怕了。就算我真的出事,好歹还拉着太太陪葬,也值了。”
顾佳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脖子有一滴温热,看来,她也不是无所畏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