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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生前身后

“来人,将这些带头闹事的乱民拿下!”

刘盛见吴迪这般模样,强自镇定下来,他知道,此时不能慌,那些人句句诛心,显然是早有预谋,而且,要死不死地提到嫂嫂,这,这可是吴迪这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啊!

士兵们得令,正不管不顾地冲进人群,准备抓住带头的人,可却被吴迪高声阻止,“住手!全都退下!”

众士兵听见后,一时站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做!

“吴哥!”刘盛焦急地喊了一声,希望吴迪收回成名。

吴迪坚定地再说一句,“全都退下!”

此刻,士兵不敢再站在人群中,纷纷退下!

“吴迪,你害得这么多人妻离子散,让昇国遭受损失你枉为人臣,不顾自己的妻子,你枉为人夫,诛杀自己的儿子,你枉为人父!

你只道自己忠君爱国,刚正不阿,但你可知因为你,而让多少人悲苦一生?你的手上,你可敢保证都是敌人的鲜血吗?

在场诸位,都是受你荼毒的百姓!你只知秉承法度,别人犯法当按律处置,容不得一丝情面!不问犯罪缘由,不管是失手,是无心,还是有意你都一概不论!只知以冰冷的法度来行事!

你忘了,我们是人,我们有思想有感情,有太多法律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儿!

今日,我且问你,别人犯错,你尚不能宽恕,那么你自己呢?你自己犯下如此大错,今日悦城百姓全来讨伐,你要如何处置你自己?是不是该十倍百倍千倍来处罚?啊?”一个大约二十左右作书生打扮的男子高声呼道,顿时引得一片响应……

刘盛气极,指着就要过去揪他出来,所幸被身旁的王川一把拉住!

吴迪听了后,似乎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已断,踉跄地向前两步,自嘲的笑笑,然后声音轻轻地,慢慢地,包含了太多无力,“对,当然要罚,要重重地罚,要千倍万倍来罚!”

“吴哥!”刘盛冲上来摇晃着吴迪,期待能让他走出魔障,但似乎没什么作用,吴迪推开刘盛,走到人群中去,此时,众人都乖乖让出一条路,没有人说话,都静静的看着吴迪,这个已经苍老的第一将军!

“快了!”对街二楼上,密切注视着一切的慕潇启唇。柳希恩,云梦凡,宇文毅也同样眼也不眨,他们知道,这个叱咤一生的人马上就要……

风吹乱吴迪一丝不苟绾起的灰发,此刻的他不再精神奕奕,此刻的他如同垂暮老人,那样死气沉沉……

“吴哥!”刘盛悲呛地唤出口,声音逆着风却仍然足矣让在场这么多人听见,但吴迪却没有回应!

“将军,”王川感到不妙,唤着就跟了过去,刘盛也紧跟上,并着一众士兵!

吴迪走到中央,转眼望了望正疾步赶来的王川,刘盛等人,若有似无地一抹淡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佩剑……血,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

“吴哥!”

“将军!”

“将军!”

刘盛,王川,还有一众士兵瞳孔猛然一缩,步伐微微顿住,吴迪身子缓缓倒下,在还未触地时,被刘盛,王川一左一右托住!

吴迪此刻已无力说话,只是眼神在二人脸上流转,那眼神里没有悲痛,只有愧疚还有似乎是托付!嘴巴张了张,但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刘盛豆大的眼泪低落,嘴巴微张似乎不能相信!王川见吴迪似乎想说些什么,然后一把拉住吴迪的手,想说话但又哽咽地说不出来,强自逼自己镇定,才急急开口,“将军,我们懂,你放心,少将军那儿,我们定肝脑涂地!”

吴迪这才不再尝试发声,嘴角动了动,应该是想扯出一抹笑的,但,还是做不到……他不再尝试,望向无垠浩瀚的天,眼里似乎涌上欣喜,他的眼里望见的是那个温柔娴静,在梦里触摸了无数次的容颜!他终于可以和她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他好累!

缓缓阖上眼,面容很安详!

“将军……”

“将军……”

“……”

王川跪下,悲呛的声音回荡,传到每个人耳里!所以的士兵都跟着跪下,长呼“将军!”

刘盛嘴巴张得大大地,不能言语,唯有泪珠滴落!

百姓们都不敢相信的呆滞,怎么会这样?他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啊!怎么,会这样?

“你们满意了吧?逼死将军,你们满意了吧?你们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可记得正是因为将军,你们才能现在这儿,如果没有将军,悦城早就被郢国或者临江的铁骑踏破湮灭在滚滚黄沙里!”王川站起来指着众人声嘶力竭,“将军为了昇国付出多少,为了让你们,你们这些人免于战乱又曾经受过多少伤!”

王川激动的用手指指着众人,身子旋转,在场的众人都感觉,那手指指到自己身上,心里……

“如今将军已死,你们还要闹吗?你们还要怎样闹,要将我们这些人都赶尽杀绝吗?你们真的造反吗?”

一连串的质问倾泻而出,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出声,后来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众人窸窸窣窣的离开,这场声势浩大的民变已吴迪生死而结束,当然,也达到了目的!

“这个王川不错!”宇文毅看着正在吩咐人抬吴迪进去的王川,略有深意地说道。

柳希恩认同地点点头,“第一个发现吴迪有自杀的想法,可惜没有及时阻止!此刻,又懂得利用吴迪之死,驱散暴乱的民众,脑子不错!”

“可惜,还是比不上我呀!”慕潇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的说道。

“王婆!”云梦凡鄙视地看着慕潇,半晌才挤出这么两个字来!

亏得声音小,慕潇没有听清,虽然真真切切地看到云梦凡的神态,但作为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云梦凡这样眼神的慕潇,早已做到一笑而过!

吴迪已死,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四人站成一排,一人端着一杯茶,神色肃穆,然后齐齐将茶倾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他们设计陷害,无所不用其及,为的就是让他们的对手死,扫除挡在他们康庄大道上的拦路石!用一切方法让自己看起来冷酷无情,无懈可击,让所有人都敬畏他们!如同戏台上的伶人一样,粉饰属于他们的妆容,适合他们的妆容……

但,还好他们只是妆容如此,内里还没有做到真真正正的冷酷无情,他们也敬佩如同吴迪,费勋这样的老将,也欣赏如同永安王,周麟德,周竹赋,吴俜齐,王川这样的后起之秀!所以在费勋死时,他们也如同今日这样洒下一杯茶,在永安王死后,费力为他留一具全尸!这是他们能做到的所有!

虽然敬佩,虽然欣赏,但他们还是会毫不留情的出手,这样有才而又愚忠的人,会是他们日后的劲敌,若他们此时不抽出手来对付他们,那么之后,当两国交战时,会有更多的人而死!大才之人是难得,但如果要他们在万万百姓与他们这几个文才兼备的人中选,他们会选前者!

所以他们毫不犹豫的出手,怪只怪这辈子他们永远是敌人……到了黄泉地府,他们再入阿鼻地狱来赎他们的罪孽吧!

此生造孽已太多,唯愿天下少几个他们这样的罪人!

吴迪的死讯,被刘盛已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往昇都。

吴俜齐被放了出来,王川告诉他一切!吴俜齐得知后,没有向王川想的那样激动,反而很安静!这两日一直守在吴迪灵前,一跪就是一天!刘盛虽然伤心但也不免担心吴俜齐,每每要进去劝说吴俜齐时,总被王川拦住!

王川相信,少将军是懂得分寸的人!一直以来在将军保护下少将军,虽然聪慧但也不免稚嫩,为人处世,处理事情上不免有些不妥,此次经历将军逝去的打击,王川相信,吴俜齐会成长的,会成长为一个比将军更适合悦城大都统的人!

四月十九,昇都传来消息,昇皇听闻吴迪身死的消息后,不禁大恸,竟在金殿上痛哭!而后,立马下旨,赐吴迪金棺下葬,又追封吴迪为威烈王!昇国全国为威烈王守孝两月!如此厚待封赏,可谓极尽哀荣!

吴迪生前是昇国第一将军,死后是威烈王,生前身后,都享尽威名!可,生前战场厮杀一生,徒留伤病满生,不得百姓体谅,与挚爱半生痛别!死后独自躺在冷冰冰的金棺内,不能同她合葬!呵,若让他重新来过一次,他是否还愿意这样再过一生?

乱世漂泊,有太多心怀天下,一心为民的忠臣良将反而凄苦一生!也有很多寄情山水,不问红尘的人而潇洒终年!

到底是在尘世苦苦挣扎,以祈盼貌似将要到来的太平盛世!还是远离乱世,只顾自己潇洒!全看自己的抉择!

前者若非名传千古,青史留名,那便一定是恶名昭彰,遗臭万年!但无论怎样,他们都精彩过!后人也会知道,他们来过!

后者,定然会随着肉体的消失而消失,百年后,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来过,但他们至少在他们存在的日子里,活的很开心!

似乎后世名对于现在活着的他们没有什么益处,前者似乎远没有后者幸福,但若没有人愿意成为前者,那这个乱世又该怎样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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