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俜齐在富户间奔波数日,却只募得些许粮食……这样的岁月,即便是富户也没有多少存粮!而且,吴俜齐也没有权力逼迫他们捐粮。
悦城中,悦城外,每天都有人饿死,冻死!
已经四月了,但因为那场暴风雪,所以气温很低。
“少将军,将军还是不愿打开城门!”
仆从抱拳禀报。
吴俜齐点点头,连日来他一直在恳求父亲可以打开城门,但父亲始终不同意,他可以理解父亲的坚持,他相信父亲也是为了悦城上下考虑,但,眼睁睁看着三百多人死,他,该怎么做到?谁能帮帮他?谁能帮帮那三百多人?城门的富户已不做考虑,还有谁,可以,帮帮他!
等等,那个小院里,那个小院里的他们是否会有主意?他们个个谈吐不凡,也许真有妙计也说不准!不管怎样,现在,他都应该去试一试!万一,真的会有什么办法呢?
吴俜齐打定主意后,便直接来到这儿,正准备敲门,但又缓了缓心神,终是没有急促地敲门,
咚 咚 咚
似乎平缓地敲门,但终是透出几分急躁!
四人都在小院里,慕潇痞痞坐在椅子上,宇文毅听见敲门声后,玩味地一笑,柳希恩端在手里的杯子动也没动一下,云梦凡翻着诗三百,正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那一页……
“终于来了!”
宇文毅缓缓开口,吴俜齐终于来了……
柳希恩这才放下杯子,起身去开门!
“柳兄,在下叨扰了!”吴俜齐拱手施下一礼,柳希恩忙托住他,“吴兄从何说起!快请进来吧!”
吴俜齐同宇文毅,云梦凡,慕潇见过礼后,同四人一起坐下,不待有人问他,便自己急急地表明来意。
“在下此来,是有事相求!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俜齐虽然愚笨,但也可猜到一两分,诸位都是有大才之人,乱世浮沉,诸位不想滩这趟浑水,俜齐明白,也万万不敢强请诸位出山!
但这次闫坳突发暴风雪,上千民众受难,悦城及周边城镇用尽全力也还是让三百余人在外受冻挨饿!
俜齐大胆请求诸位,可否为着无辜受难的百姓,而帮一帮俜齐!”
吴俜齐刚开口便又站起来,话毕,满目祈盼,谦卑拱手!
“少将军高看了我们!我们不过乡野草民,哪里有这等能耐?”云梦凡不紧不慢地喝一口茶,全然不为吴俜齐之言所动!
“云睿兄,你我都清楚你们绝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吴俜齐话里有话,他以为自己了解了他们四人,却不知只是自己一步步陷入四人的陷阱,大批难民的涌入,城中富户的吝啬……都有他们四人的功劳……可惜,吴俜齐不知道……
云梦凡没有接话,宇文毅始终神色玩味,慕潇嘴角挂着一抹笑,柳希恩缓缓起身,抚了抚衣服,“我们出去走走吧!”
柳希恩说罢,也不顾其余人的反应,自顾走出去,云梦凡,宇文毅,慕潇三人也起身跟上去,吴俜齐虽有不解,但还是随上去。
柳希恩走在前面,看那方向是城门处,城门已经关闭数日,无人能够出入,他此刻是要干什么?吴俜齐有几分不解,但还是紧紧随着。
城门下,守城小将看见柳希恩过来,厉声道,“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柳希恩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侧开身子,吴俜齐走上来,一脸阴鸷……
“少,少将军,拜见少将军!”
吴俜齐鲜少会有这般神色,加之,这几日少将军一直反对将军封锁城门的决定,所以守城小将很担心,若少将军强令他开城门该怎么办,不开得罪少将军,开,那便违背了将军!
“柳兄意欲出城?”吴俜齐没有理守城小将,不解地问着柳希恩。
“不,”柳希恩看向城墙,“我只是想去城墙上看看!”
吴俜齐点点头,转向守城小将,冷冷地说,“我们要去城墙,可 以 吗 ?”
“可以,可以,少将军请,诸位 诸位大人请!”守城小将慌不迭地回答,只要少将军不让他打开城门,那做什么都可以,何况只是要登上城墙呢?
“少将军!”
“少将军!”
“少将军!”
“……”
“……”
吴俜齐一路走来,一路都有守城小将在点头致意,吴俜齐也点头回应,看来吴俜齐在悦城军中声望不错!
一步步走上城墙,终于,众人看到城外的模样……
那是怎样的模样啊!衣衫褴褛的人们或蹲或坐或躺零落在城外的一大片空地上,老人浑浊的眼里明明闪烁着水光,不只事的孩童满脸渴求地望着悦城城墙上,那满含希冀的眼神就这样直直的射入众人眼里,牵动众人的心弦!
一片荒凉,比无人的荒漠还要悲苦几分……
让人难受的,是这些人眼里发出的渴望,他们虽被拒之门外,但还是抱着希望,生的,希望……
站在城墙上,日日看着城外模样的小兵,紧紧咬着牙,控制着想要不顾一切打开城门的冲动!
吴俜齐心里涌来一阵阵热浪,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云梦凡不忍地别过头,宇文毅的手早已握紧,慕潇闭眼不愿再看!
这,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他们中的有些人连今天也撑不过!其实,少将军可以选择看不见,这样不出几日,他们都会死去,到时候再让人出城埋了他们,那么,一切就都解决了!”宇文毅淡淡地开口,他也为这些生灵感到悲哀,他也想救他们,帮他们!可,在救他们之前,却还要利用他们!
“不,”吴俜齐坚定地开口,“我要让他们活下去!”
“哦!”云梦凡讽刺地一笑,“呵,不知少将军要如何救?违抗您的父亲,吴大将军打开城门吗?打开后,你又能怎么办?”
吴俜齐一时语塞,他今天来找他们就是为了可以得一个主意!他此刻又有什么好主意呢?
“柳兄,可有什么办法吗?”吴俜齐拱手向柳希恩,他觉得,柳希恩定然不会忍心看着这些人白白死去!或者,相较于有些狂傲的宇文毅,孤傲的云梦凡还有玩世不恭的慕潇,这个温文尔雅的柳希恩更和善一些,更有可能为他指点迷津!
柳希恩垂眸,“办法,是有,但……”
“嗯?”吴俜齐听见柳希恩说有办法,正高兴,却不想柳希恩却顿住,不由催促,“柳兄但说无妨!”
柳希恩抬眸,“这,”似乎很难以启齿,但面对吴俜齐的急切,还是开口,“军粮!”
只是两个字,却让吴俜齐大大震惊,柳希恩说罢,注视着吴俜齐的神色变化,云梦凡,宇文毅,慕潇也留意着!
“不可以!”吴俜齐回过神来,拒绝道,“军粮事关重大,是悦城的命脉,若军粮出什么意外,那么军队必乱,若军队乱,那么不止悦城一城,而是昇国一国呀!”
吴俜齐作为吴迪的独生子,自然无比清楚军粮的重要性,所以此刻坚决的拒绝!
“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但军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柳希恩问道,没有打算让吴俜齐回答,略微一顿,便继续说道,“军队的存在就是为了百姓!今日悦城下,三百多条性命如风中残烛般飘荡!
那么士兵此刻又会是什么感觉?”
“我知道,可军粮太重要,不能动!”吴俜齐当然也知道军队存在的意义,但他更清楚军粮的重要性!
“唉,”慕潇有些不耐烦,“军粮是重要,但我们也不是出馊主意让你将军粮都截了!如今悦城内外的难民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人,暂且不论那些已经在城中可以勉强混的温饱的人!哪怕两千多人每一个都需要救济,那么他们该需要多少粮食呢?
这些难民,他们要得实在不多,一天一碗清粥,一个馒头,他们就会很满足了!
而军粮有多少呢?据我所知,悦城存着的军粮可是十万大军的粮食吧!只要一个士兵少吃一粒米,那么出来的就足够这些难民吃了!
一天少吃一粒米,对于士兵而言又会有什么影响?乱不了悦城,乱不了昇国!”慕潇话毕拍拍吴俜齐的肩,自顾离开,云梦凡,宇文毅,柳希恩也随着离开。
他们言尽于此,其中厉害自有吴俜齐自己来衡量!
到底会不会放军粮,也由吴俜齐自己来决定!他们今天之所以来城墙,就是让吴俜齐自己亲眼看到城外的模样!让他能够做下决定!
柳希恩,云梦凡,宇文毅,慕潇他们从来不曾认为自己是好人,但他们所做的事儿,却是为了让天下多一些好人!欺骗吴俜齐,利用吴俜齐的仁心,让他来挑战吴迪,看一看吴迪对自己亲生儿子会怎么处置!这都是他们计划里的一部分!
为了扳倒吴迪,为了让昇国变成如同随国一样,为了日后可以不费太多力,少一点杀戮就可以攻下昇国,他们情愿背负卑鄙龌龊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