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云这时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宁帝的心思，不禁有些抱歉，“我对不住你，但是当时欣儿实在危在旦夕，我……”宁帝叹了一声，知道裁云心底还有怨怼，便出言解释道：“朕何尝不知道呢，可是太后怎么会允许云容再回清凉殿？”
也是，太后虽然对裁云很好，但她可是真正的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了二十多年，这才退居寿康宫，即使她和颜悦色，心里考量的也是大晋江山，宁帝就算心有余也力不足啊。
“朕是皇帝，也有很多不得已，可是若是连你都迁怒于朕，朕还有什么意思呢。”宁帝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彻底将裁云心里的锁链破开。
当一个王对你说你是他的独一无二，所有爱恨情仇都会消失殆尽。
裁云对不起楚欣，可她也只是一个十几岁，刚刚遇到倾心之人的女子。
“卿歌。”裁云轻声唤宁帝的名字，宁帝抬眸，眼中有星辰大海，“我对不起楚欣，可是我……我好喜欢你。”情到浓时，不在话下。
抵死缠绵之际，宁帝曾抚弄着裁云的眉眼，温和地道：“她不会怪你，你要好好的。”裁云苦笑着摇头，欢愉和巨大的负罪感令她几乎呼吸不上来。
“你没有对不起她，是她对不起你。”裁云以为这是宁帝安慰的絮语，可从未想过往后竟一语成谶，翻雨覆雨之时，裁云小心翼翼地勾着宁帝的脖子，温柔的吐息，“我也想要个孩子，和你要个孩子。”
“好。”
……
楚欣的事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裁云的心情也稍微好了许多，黄常在又经常过来安慰她，便渐渐忘却了先前的悲苦，只不过在夜半明，月半昏，无人相伴之时，还是忍不住会想起楚欣，想起她带着浅浅梨涡的一声声“姐姐”。
时年五月，天气明媚温和，裁云得了不少金丝软绵酥来，又听闻云容公主近来呕吐不止，时常啼哭，便常常挂念，让小厨房做了些软乳汤来补身体，一起带了去了合欢台。
裁云大约离上次来合欢台，已经有了快半年的功夫，如今竟有些恍若隔世的心情来，上次她来的时候是为了和这个温柔体贴的婉夫人说几句话，如今却带了些怀疑和厌弃，强颜欢笑地来看云容，楚欣的遗孤。
过来的时候婉贤妃的侍女朝云正在给婉贤妃涂抹丹蔻，夹着绮丽柔红的色彩在阳光照射下好看得了不得，裁云却皱了皱眉，躬身请安道：“臣妾参见贤妃娘娘。”婉贤妃一如既往的温柔，就好像几个月之前威胁楚欣将云容交给她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起身吧。”她抬了抬手，“逸姬怎么过来了，本宫想着你春风得意呢。”自从裁云和宁帝讲清楚之后，她的宠爱更比以往，将婉贤妃和明贵姬的风头都盖了过去，甚至连沈明月都站了她的光，很得宁帝欢喜。
裁云笑得温柔，似乎没有听出婉贤妃口中的嫌恶，“只不过是皇上最近喜欢用臣妾宫里的金丝软绵酥，这才来得勤了些，到底娘娘您在皇上心中的位置还是不能撼动。”婉贤妃颔首，让裁云坐在她身边，裁云将准备好的糕点拿了上来。
“这是臣妾宫里小厨房的糕点，特地做了一些给娘娘尝尝。”
婉贤妃笑着答应了，裁云正思索怎么说自己想要见一见云容，才让婉贤妃不多心，正此时，住在西宫的钟更衣缓缓走了上来，见到裁云时愣了愣，躬身请安道：“嫔妾参见贤妃娘娘，逸姬娘娘。”
婉贤妃笑着让她坐在了一边，“今天我这里倒热闹。”裁云笑吟吟地和两人说话，却发现钟纨瞧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不禁多了心，别过头去问道：“怎么不见云容公主，臣妾好久没见了，如今还怪想念的。”
婉贤妃顿了顿，气氛有些凝固，裁云连忙端起那蛊软乳汤，“臣妾听闻云容公主如今添了呕吐之症，常常啼哭，才专门让小厨房做了软乳汤给云容公主补补肠胃。”
话说到这个地步，裁云已经有些逾越，毕竟合欢台的是秦她打探得那么清楚已经犯了忌讳，更别说想要见见云容了，谁知道婉贤妃只是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妹妹和福顺华是好姐妹，如今关心云容自然也是有的，只不过妹妹切记不要在云容面前提起福顺华，若不然本宫便不知道怎么处了。”
裁云笑得有些牵强，婉贤妃继续道：“并不是害怕云容不和本宫亲，而是担心有些不长眼的宫人提起，让云容生了芥蒂，到时候就不好了。”裁云听婉贤妃说得如此恳切，也是事事为云容考虑，不禁有些动容，“是了，臣妾知道了。”
婉贤妃如此慈母心肠，可能是裁云真得误会了她。
钟纨笑着道：“逸姬娘娘不知道，云容公主时常半夜啼哭，嫔妾常常见贤妃娘娘夜半起来哄云容公主，连公主用的膳食也都是贤妃娘娘亲自试过才给公主服用，实在是待如生女，嫔妾都看在眼里呢。”
裁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是，臣妾都知道，若是欣儿泉下有灵，自然也会对娘娘感激不尽的。”婉贤妃依旧是含着淡淡的笑意，没有丝毫瑕疵，“好了，说这些做什么，都是为了云容好，采葛去把公主抱出来，如今也该晒晒太阳了。”
不一会儿，采葛便将包得严密的云容抱了出来，婉贤妃接过襁褓，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温柔宠溺，这种慈母之心是做不得假的，裁云抬眼望去，只见小小的人粉雕玉琢，虽然才三个月大小，已经可爱得紧，如今正咬着手指吐泡泡，乌黑的眸子如同紫葡萄一般圆溜溜，想来是婉贤妃极爱护的。
裁云有些手足无措，将软乳汤递给了采葛，羞赫地道：“臣妾并不会照料小孩子，在这里瞧瞧便是了，可不敢亲手喂汤。”婉贤妃让采葛抱着云容，吹了吹汤又试了试温度才喂给了云容，“妹妹以后有了孩子该怎么办。”
一片祥和，裁云终于放下了心，到了午膳时分才回了悠然宫，只要云容过得好便是了，至于是谁害死了楚欣，她也不会放过，有朝一日定要让她沉冤得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