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只要你回心转意，平姐会原谅你的，任何人都会犯错误，平姐是通情达理的人，她一定会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的，你相信我，我去说服平姐，但你一定要同她一刀两断，不能藕断丝连，你如果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决不饶你。”
何强指了指庞小玲并恨恨地瞪了一眼。
“何强，你就不要费心了，没有用处的，我现在回不了头了，当然也不想回头了。”
“住嘴，说来说去，是你不愿意回头，要错下去，反而把责任给平姐推在身上，你卑鄙，你无耻。你还有一点人性吗？”
何强很气愤，提高音量大声吼了。
“我确实是没有办法回头了，我必须和你嫂子离婚的。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也矛盾痛苦，生活在自责中，我知道大家都会认为我不是好人，都有资格指着我的脊梁骨痛骂我，但我现在一旦决定离婚了，我也就想通了，只要我觉得幸福，过得开心，即使被人骂又有什么呢？乡亲们的骂声我听不见，再说这又关他们什么事呢？何强，你如果一定要把我当坏人看，我也无话可说，坏人自会遭报应的，我今后就是遭报应了，也不要你同情的，只要你生活得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邱靖态度很诚恳，说得很伤心，声音近乎哽咽了。
何强默默地听着，脸色凝重。庞小玲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们，房间里死寂一片，只听见三人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何强问：“你离婚，母亲的态度如何？”
邱靖如实回答：“母亲根本不知道我要离婚，她还以为我回广东了。我暂时不想告诉母亲，等离婚后再告诉她。”
“你的意思是瞒着母亲？”
“是啊，你想啊，母亲对你嫂子好，她们像母女，她怎么可能同意我离婚？再说母亲是很要面子的人，怕乡亲们笑话她养了个陈士美的儿子，也会坚决反对我离婚的，我都不敢想象她会采取什么手段阻止我。”
“你聪明，手段也高明，瞒母亲到婚都离了，既成事实了，你到广东了，母亲知道了无论怎么反对，也拿你没有办法了。但你想过没有？既然你与平姐离婚了，母亲与嫂子就没有关系了，你一走，谁照顾母亲？”
“我当然是把母亲接到广东去，难道还会让她回农村老家？那老家的房子根本没有办法住人了。”
何强轻蔑地笑了，说：“大哥，你根本不了解母亲，母亲是认死理的人，或者说她是有个性的人，平姐为我们家付出太多，她与平姐情同母女，你要是不让她知道就与平姐离了婚，她不气死才怪，还会与你去广东养老，你做梦去吧。”
邱靖痛苦地皱皱眉头，无话可说了，其实这些他都想过，只是不愿意正视，总想天无绝人之路，走一步是一步吧。
何强见哥哥没有说话了，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哥哥，于是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大哥，我相信你是一时昏了头，你只是鬼迷心窍了，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的，你现在就悬崖勒马吧，不然，你真成了人人骂的陈世美了，我们家的脸面被你丢光了。”
邱靖本想对弟弟解释庞小玲坚决不做人流，他不想不对她与孩子不负责任，但何强没完没了地说个不休，他更痛苦，更心烦意乱，就干脆懒得解释，由弟弟喋喋不休，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邱靖感觉头都要痛爆裂开了，就不耐烦地大声吼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了，你就饶了我吧，你进了房间就不停地给我做思想工作，你不想想这思想工作是你作得通的么？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都还不知道，你作什么思想工作？我比你大，你放心，我做事情有分寸的，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什么把家里的脸面丢光了？现在离婚率那么高，怎么我离婚就丢家里的脸面了？现在在外打工的人多，农村人的思想都开通了，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们不会大惊小怪的。我既然做这样的决定，总有道理的，你支持我吧，如果母亲知道了，你就帮着我做她的工作，或者你干脆保持沉默，不掺和。”
“哼，你想要我联合母亲孤立平姐，即使我答应要帮你，母亲会听我的吗？她倒要认为我们两兄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她非气死不可的。”
何强带着鄙视的语气冷冷地说。
“那好，你担心母亲就不愿意帮我，大不了，如果母亲强烈反对，只要她还活着一天，我就不离婚了，我明天就回广东了，就这样过下去。”
邱靖说完点了一只烟，坐在床边抽起来，也不再看弟弟了。过了一会儿，他无可奈何轻轻长叹了一声，气极反笑了一下，但是没有笑出声来。家庭的压力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何强对嫂子有报恩思想会坚决反对他，但他没有想到何强一回来就这么强烈的反对，邱靖要是知道何强会把他*得走投无路，他真该把何强接回原来的家。
唉，如果何强回家与母亲联合起来对付我，我怎么办？想到这里，邱靖心里发毛，郁闷极了。
邱靖显得很无奈，很烦躁，讨饶道：“好了，我承认是意气用事好不好？可是你想想，我能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我当然对你嫂子有感情，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那么贤惠，那么孝顺，那么通情达理，我怎么会一下子就没有了感情呢？我又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可是现在我对她再有感情也只有离婚了。”
邱靖越说越激动，越郁闷。
庞小玲始终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的心里有委屈，有难受，也有感动。
“大哥，这么说来，你真不会对平姐尽丈夫的责任了？这婚，你离定了？”
“唉，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尽丈夫的责任了，其实，这些年我活得很累的，你想想，我对父母在尽儿子的责任，对你在尽哥哥的责任，现在对你嫂子的这个责任，我不能再尽了，如果尽，我要付出后悔一辈子的代价的。人的一生，有时候如果走错一步，就只有错下去，回头的代价太大了，我现在就是这样的，已经走错路了，为了错得更少，只有与你嫂子离婚了。你相信我如果有办法，我也不愿意对不起你嫂子的，我真的是别无选择啊。”
何强听哥哥如此说，也长叹了一声，皱了皱眉头，显得很痛苦。沉默了一会，他站起身，走到门边，伸手拿包，说：“大哥，这样吧，人各有志，如果有人愿意跳崖，拒绝别人帮助，别人即使想帮助也是没有办法的，随他喜欢跳吧。你慢慢替你的小情人尽责任吧，我走了。”
“你去哪里？”
邱靖没有反应过来，奇怪地问。
“当然是去你们原来那个家，即使你离婚了，平姐永远是我嫂子。她吗？在我心里，只配当个二奶。”
何强鄙视地指着庞小玲，“哼”了一声。
“我帮你拿东西吧。”
邱靖也不敢计较弟弟的话语恶毒，更来不及看庞小玲难堪的脸，忙去拿东西。
“放下，你去尽你的责任，我没有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哥，我知道坐出租车，不劳你的大驾了。”
说完，何强走出去了，“哐当”一声，门重重地被摔上了。
这“哐当”一声，把邱靖的心差点震碎了，这一声似匕首，直刺他的心房，刺得他很难受，他呆呆地立在屋里，思维霎时间停止了活动。
“这日子还能过吗？”
良久，邱靖喃喃自语，顺手端起茶杯。这是庞小玲为何强泡的茶而何强一口也没有喝。
“哗啦”一声，没有拿稳，茶杯摔到了地板上，摔了个粉碎。邱靖怜惜地看了一眼，懒得理，干脆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边上，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晕沉沉的头。
庞小玲快步上前，拿起扫帚，慢慢地扫着地板上的碎片，泪水顺着脸颊流，滴落在地板上。
邱靖起身，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庞小玲拉了起来，庞小玲顺势扑到他怀里，失声哭了。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没有言语，默默地彼此珍惜着。
很久后，庞小玲道歉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事情会这么糟糕，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邱靖轻轻地将庞小玲的头抬了起来，心疼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你没有错，即使你不写信告诉我老婆，这问题迟早要面对的，到时候还是难办的。”
“如果我同意做人流，同意离开你，你就不用离婚的。”
“如果这样，我的罪孽更深了，伤害了你，又断送了一个无辜孩子的生命，你不知道，我已经当过刽子手了。”
邱靖痛苦地闭上了眼，徐佳琪做人流从手术室流着泪出来的样子，至今还烙在了他的脑海里。
庞小玲温柔地安慰：“你不要难过。”
“好的，我不难过。我们都不要自责了，事情既然这样了，我们就一起面对痛苦和压力吧。再麻烦的事情总会被解决的，只是需要时间，无论现在需要付出什么，我们绝不后悔，好吗？”
“我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
庞小玲脸上挂着泪水，但神情显得很坚定也很感动。
“我一定会离婚的，无论阻力多大，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了。”
庞小玲笑了，笑得很凄惨。
“真的相信？”
“当然是真的，你是有情有义的人，会是个称职的丈夫与父亲的，你当然不会让我与孩子没有你。”
“唉，你是挖苦我还是表扬我？”
邱靖忧郁地笑了笑，在庞小玲的脑袋上轻轻地敲打了一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真没有挖苦你的意思哦，你别理解歪了。”
庞小玲笑了，撒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