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席春波觉得好笑想解释,但刚说出一个字就觉得理亏了。
席春波被一个小孩子教训,郁闷中还带着尴尬,也确实觉得自己刚才做得不妥当,他还真是先检查车,然后才想到看看地上的人。
“你无话可说了吧?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没有风度,是自私鬼,在你们眼中看重的就是钱,为了钱不择手段,不顾别人的死活。”
小伙子看席春波哑口无言了,就像与钱有仇似的数落有钱人。
哼,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要有钱了还骑自行车吗?席春波在心里鄙视他,但毕竟他的岁数比小伙子大,如果计较小伙子的态度就没有风度了,于是假装客气,语气和蔼地说:“我肯定不是有钱人,你也不要讨厌有钱人。这样吧,看来你刚学会骑自行车,路又滑,我当个好人,学回****叔叔送你回家。看样子你是个高中生吧?”
细皮嫩肉的,又不讲道理,席春波一看就知道他是城市里被父母宠坏了的孩子。
“好啊,你送送我。你看啊,刚下了雨,路太滑了,再说我刚摔倒了,屁股都摔疼了,你当然不应该再让我骑自行车啊。”
晕死!运气不好,怎么遇着这么个不讲理的人啊!席春波无奈地想,他相信小伙子的屁股摔疼了是真的,但这天要下雨与他席春波有什么关系啊?真是岂有此理了。
唉,这人运气要是不好,不要想做事情顺利,席春波本来想兜风发泄发泄,结果还得学回****,想想这也有趣。送就送吧,自己不是男子汉么?不是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么?席春波无奈地拉开车门,让小伙子钻了进去,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席春波又到车前把他的自行车扛起来,打开后备箱,将车放了进去。
本来冷风飕飕,不应该出汗的,但席春波刚才担心车子撞坏而着急,再扛个自行车,经过这一番折腾,坐到车上时,已经出汗了。
“你家在哪里?”席春波以有点讨厌的语气不耐烦地问。
“送我去表姐家,在XX路。”小伙子喜笑颜开地回答。
有个表姐有什么了不起。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席春波愤怒地想。
“你刚才问我是高中生,是吗?我其实是初中生,你别看我个子高,岁数不大的。”
小伙子突然想起了席春波刚才问他的问题,打破沉默回答了。
“呵呵,我看走眼了,现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发育快!”
小伙子显得很善解人意地说:“我本来也是初三了,你把我当成高中生也不奇怪的。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怕有危险,平时是不许我骑自行车的,今天他们不在家,我就骑出来了,骑车的水平不高,你不要笑话我。”
“呵呵,不会笑话你的,不熟练当然骑不好。”
席春波发动了车子,对这个小伙子有了点好感,于是有了打听他名字的兴趣。
“叫什么名字?”
“叫我小松吧,我表姐都这样叫我的。哦,忘了问你哩,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有钱买这么漂亮的车?”
“呵呵……”
席春波笑出了声,不过笑得很含蓄,这小松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刚才还声称不稀奇他的宝马车,现在又很羡慕地问了。
席春波很友好地回答在九州建筑公司上班。他觉得和这个小松说话很愉快,今天心情毕竟郁闷,现在能有个谈兴很浓的人陪自己说话,也不失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九州建筑公司?那不是表姐夫的公司吗?”
“你表姐夫?”
席春波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看了一眼小松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不过称呼表姐夫有点不恰当,只是不这样称呼,真不知道怎么称呼好哩。”
小松很尴尬,席春波不理解地问:“你表姐离婚了?”
“什么离婚啊,根本没有结婚。说得不好听点,你不要笑话,我表姐是当情*妇的。”
听见“情*妇”两个字,席春波的心抽搐了一下,贾丽就是当情*妇,让他郁闷啊。
“其实,我们一家都反对表姐当情*妇的,父母认为是不劳而获的享受思想害得表姐这样的,她嫌到广东打工辛苦,到我们家来玩,她找了个车模的工作,后来就傍上大款了。她发财了对我们家很照顾,父母也就不怎么反对她的事情,正如母亲劝父亲的话,她喜欢怎么样由她去。”
“是贾丽吗?”席春波打断小松的话急忙问。
“是啊,你认识?”小松激动地问。
席春波话出口才觉得问得唐突,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我在九州建筑公司上班。我给你打出租车让你去表姐家,我头疼得厉害。”
席春波不想见贾丽。
“刚才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头疼,严重吗?”
席春波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回答:“不严重,这段时间太忙,刚才在桥上看风景淋雨了,可能感冒了。”
席春波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一个大男人,淋点小雨就病了,谁相信呢?而这小松就相信了。
单纯真好!
“别……别来。我……我不敢劳老板的大驾啊。”
席春波不愿意看见贾丽与老板在一起,他心里别扭啊。
他真后悔,千不该万不该对小松撒谎说生病了,本来不想送小松到贾丽家里才撒谎的,而贾丽偏偏还要来看他,事与愿违了,还不如不撒谎啊。但后悔也没有用了,他忙关了电视,收拾收拾家里,单身的他不喜欢收拾家,家里当然就显得很凌乱。
幸好屋子不大,收拾不需要很多时间。席春波在门边恭候。
一小时后,冯老板与花枝招展的贾丽来到了席春波的家里。
“你啊,没有一点人性,眼里只有钱,对我的老同学只知道剥削,你把工作压力给他施加大了,他累病了,还能死心塌地帮你干吗?”
席春波当初租这房子,看中的是房后有座小山,他希望能听到鸟儿的欢叫声,空闲时可以爬到山上看看风景。在老家,房前屋后都是树,一年四季有花开,虽不养鸟,每天早晨有鸟语盈耳。无需挂画,门外有幅巨画——名叫自然。但到了城市里打工,闻不到花香,听不到鸟声了,他很不习惯。这屋子,主人刚上了仿瓷,他上周末买了一张八仙桌,电视是刚买的十七英寸的彩电,虽然家具少,显得有点寒酸,但屋子给人总的感觉是窗明几净。
“房间虽然小,但家具不多,显得宽敞。”
贾丽扫视了屋内,赞叹道。
“春波,我得批评你,今后要注意身体,工作不要太玩命了。”
冯老板笑容可鞠,连批评都是赞美。
“没有玩命,我无论多努力,都报答不了你的大恩大德的。”
这是席春波的肺腑之言。
“你是我的老同学啊,他当然该关照。哦,我问你,席春波,你怎么不把老婆孩子接来?老冯不是说你有个儿子了么,怎么不接来在一起?”
“我准备等孩子读书的时候才接来,我要让他在城里接受教育。”
席春波在积极准备了,他打算等钱积攒得差不多了就买房子,把父亲、老婆、孩子接到城里来安家了,母亲没有享福就死了,他想起就伤心,他要让父亲享福,在城里安度晚年。虽然强调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但实际的情况是现在农村的教育很落后,师资力量差,教育投入不足,家长打工的多,留守儿童的教育成问题。他们村的学校成了菩萨庙了,孩子读小学就得到镇完小,要走十几里山路,天天要接送,不接送就只有到镇上租房子送孩子读书,与其这样,不如接来城里读书。他要给孩子最好的教育,让孩子有出息,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他认为他当初要是条件好,一定能考上大学,就会与心爱的女孩子结婚,人生就会少很多遗憾。
“争取早点接家人来,你的生活也需要老婆打理的,男人哪能没有老婆在身边呢。”
“色狼说的话就是与普通人不同。”
冯老板的话招来的是贾丽的讽刺,外加狠狠的瞪一眼。
“我不是色狼,是你们现在年轻人称呼的花痴。”
面对信任的手下,冯老板并不避讳,只顾打情骂俏。
席春波亲见了贾丽与老板的亲热,就觉得自己对贾丽的质问是不对的。贾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与方式,他不该以他的标准要求她。
贾丽也知道席春波质问她是关心她,不然她怎么会那么着急他的生病呢?
“你尽快接家人来吧,你看你病了连个端汤递药的人都没有,挣钱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知道吗?享受生活。”
贾丽在离开时特别叮嘱。
一个自己曾经暗恋的男人就在眼前,而他虽然结婚了还过着单身生活,尽管有一份不错的收入仍然过着清苦的单身生活,这单身生活磨折不了他的奋斗热情,贾丽想到此,除了伤感,更多的是对席春波的由爱而上升到理智的敬重。
送走了贾丽与老板,席春波背靠在床上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他不是个称职的丈夫,当初要马上结婚是由于要出来打工,父亲一人在家里,他不放心,有个老婆照顾父亲,他才能安心地在外打工,与其说是他要娶老婆,还不如说是要找个照顾父亲的保姆而已,而现在有将家人接到城里来团聚的想法,目的也是为了孩子有个良好的受教育的环境,看来他任何时候考虑的都不是为了老婆,在忙碌而枯燥的打工生活中,他思念得最多的还是他的初恋,这份没有结果的初恋,让他很多时候忘记了自己是有老婆的人。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他对老婆也觉得有愧疚之情,但这份愧疚,他是没有办法用感情来偿还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多邮钱回家,这是他弥补愧疚的方式。他也知道农村的夫妻不可能像城市里的夫妻那样卿卿我我,但结婚这么久了,也应该有感情了,先结婚后恋爱,这在农村很普遍的,然而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他都没有办法对老婆爱得起来。初恋,他念念不忘的是他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