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强本来想把打算告诉母亲,但怕她刚出院生气,他看了看母亲,咽下了想说的话。
母子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回到了家,迎接他们的是徐佳琪熬好的香喷喷的粥以及一个用肥肉红烧的豆腐,一个茄子肉片,一个凉拌黄瓜。
回家的感觉真好,何妈妈心情愉快,饭吃起来就觉得特别香。
“妈,再吃一碗,粥饿得快。”
何妈妈放下碗,徐佳琪连忙又给她添了一碗。
“妈”字说出口,徐佳琪觉得很郁闷,与邱靖离婚了,还称呼他的母亲为妈,她也试着叫阿姨,但这么多年称呼的“妈”要改口叫“阿姨”,真觉得别扭。
结婚几年,落得离婚的下场,辛苦送自己读书的亲父母还没有来城里享福,倒是忘恩负义的前夫的母亲与弟弟跟着自己吃住,徐佳琪很郁闷,可是造化弄人,有什么办法呢?总不可能让他们无处可去啊。
吃过饭,徐佳琪在洗碗,何妈妈忙着收拾自己的卧室,其实徐佳琪一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哪有收拾的必要啊,只是住了一周的医院,回到家里觉得什么都亲切,她想收拾收拾。
“强娃,帮着你嫂子做家务,你身体好好的,不要像我白吃白住。”
走出卧室看见何强在看新闻联播,何妈妈责备了。
“我能做什么啊,姐又不要我洗碗。”
何强眼睛盯着电视,头也不回地回答。
“洗碗这些家务事不是男孩子做的。”
徐佳琪正好洗完碗走进客厅,听到母子的对话,就为何强开脱。
“男孩子怎么不做家务事?是你当嫂子的太护着他了。他命好,从小就被他哥护着。”
“妈,你能不能少说话?我要看电视。”
何强听母亲提到哥,生气地干涉了。
何妈妈真是一高兴就忘了现在的家里,三个人都忌讳说出邱靖的名字。
徐佳琪知道何强是怕母亲提哥哥她难过,于是显得无所谓的说:“何强要去广东发展,是干大事的男子汉,怎么可以做家务呢?”
其实恨邱靖也好,不恨也好,徐佳琪觉得她对邱靖的态度影响不了对何强的态度,何强的性格与哥哥不同,他从来就把她这个嫂子像亲姐姐一样对待的。
离婚那天,何强说:“平姐,多一个‘平’字显得生疏,我就称呼你‘姐’吧。”
徐佳琪知道何强是怕离婚对她打击大,故意要拉近关系,让她有亲人的感觉,她很感激他。
“姐,妈,我想与你们商量,我不打算去广东了。”
何强关了电视,很认真地说。
“那你打算去哪里找工作?”
徐佳琪感到很突然,忙问了。
“我就在城里找工作。”
“城里找工作?我们这小县城里能找到适合你的工作?”
徐佳琪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何强,诧异地问。
“强娃,你刚才在路上不是答应我要争气的吗?”
何妈妈终于不能沉默了,也着急地问。
何强不耐烦地说:“谁说我不争气了?我就是要争气才不出去找工作的。我想好了,外面是有发展机会,但机会任何地方都有,我要给自己创造机会。”
“机会不是你想创造就创造得出来的。”
徐佳琪觉得何强的想法不切实际,于是给他泼冷水。
“现在打工的家长都舍得让孩子买书,我准备开个书店,好好物色个地段租个门面,我相信生意能做起来的。”
何强说得很有把握。
“开书店,且不说生意会不会好,你进书与租门面都要钱啊,这钱到哪里去找?”
徐佳琪马上想到的就是很棘手的钱的问题。
“我知道你没有钱,母亲住院的钱还是你借钱才凑够,我正是知道这些才想做生意的。我如果去广东挣了钱,我会孝敬母亲,但她病了我不能照顾,到时候又只能累你一个人了,再说广东那地方内地去的有本事的人太多了,我不一定能找到好的工作。”
徐佳琪知道何强是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拖累她这个现在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人,虽然何强对自己的母亲本该承担起赡养义务,但徐佳琪还是很感激他。
“何强,我要提醒你,做书生意,租门面进书要不小一笔本钱,现在的家长打工挣了钱的也确实希望孩子读书,家长是不吝啬孩子买书花钱的,但你要知道很多学生是不愿意买书看的,他们打游戏舍得花钱,吃烟喝酒谈恋爱舍得花钱。假如你投资了,到时候血本无归,我们什么时候能还清账?”
“听你嫂子的话不要开书店。”
“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要劝我了。”
何强说得很干脆,没有回旋余地。
“你不是说与我们商量吗?你决定了还说什么商量?”
何妈妈很生气了。
“我知道你们会反对的。”
何强很郁闷,干脆将遥控板一按看电视了。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生了你们两个不争气的冤家。”
何妈妈鼻子酸酸,哽咽得说不出话了,泪水溢出了眼眶,连忙用衣袖擦。
“妈,何强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大家都以为外面好挣钱,其实家乡也有挣钱机会的。”
何强知道嫂子是想慢慢劝他,他也知道母亲刚出院,虚弱的身体经不得折腾,于是生气地问:“老妈,你是不是想气病了再住院?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何妈妈能不生气吗?大儿子邱靖已经丢光了家里的面子,乡亲们会笑话何家出了个陈士美,作母亲的她无颜面对乡亲们了,而她现在迫切希望小儿子何强能够混出个人样来,让她在乡亲们面前能理直气壮。
“何强,你就不要开书店了,我们现在没有这笔钱,再说你要为妈的身体想想吧,你真要把她再气病?”
徐佳琪好不容易把母亲开导去散步了,她要好好与何强谈谈了。
“姐,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要气她的,我真是想干事业啊,很多人都去广东发展,那里的机会即使多,你知道有研究生文凭的都不少,我只有个本科文凭,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吗?”
“你们家出了两个大学生,乡亲们都羡慕,你倒好,大学毕业了当个体户了,母亲能不生气么?”
在乡亲们心目中,租个门面卖书与卖菜有什么区别?一字不识的人都可以当个体户卖菜,一个大学毕业生当个体户,乡亲们当然会嘲笑的。
“说破嗓子,不如干出样子,我现在不想对母亲解释什么,我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我的,我要干出成绩让她为我骄傲。姐,你也要相信我。”
郁闷,徐佳琪知道何强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想想也确实该支持他,他毕竟是想干事业,即使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也应该尝试。
何妈妈这几天都在给何强作思想工作,还找了她认为能说会道的人来给何强“洗脑”,可是她人也求了,哭也哭了,何强要开书店的想法很坚定,最后是她差点为此气得旧病复发住医院,而何强的书店也由于徐佳琪帮忙借钱开业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使得徐佳琪拒绝见好心人介绍的对象。就一个人过很好的,她现在的心情是真的不想走进围城了。
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饭盒,两手都酸了,徐佳琪干脆收了伞,用两手换着提饭盒。不打伞了,她只得尽量往街道上有树的阴凉地方走,但阳光透过树缝依然很盛地照在她身上,阵阵热浪袭来,灼热难当。
看着大汗淋漓,薄薄的吊带裙被湿透了贴在身上的嫂子送饭来,何强感动得不知所措。
“姐,你怎么送饭来了啊?”
真是傻弟弟,干吗大惊小怪?徐佳琪如此想,笑着问:“我不送饭来,你去喝西北风啊?”
本来一句很平常的玩笑话,何强却听出了语气中充满的柔情蜜意。
“我是奇怪老妈怎么不来送饭而你亲自来。”
何强连忙给嫂子拿来凳子,用手擦了擦本来没有灰尘的凳子。
“姐,你坐。”
说完,他又去把台扇的风向对着嫂子。手忙脚乱做这些的时候,心脏不争气地急速跳动。
看着他忙乱地做这一切,徐佳琪心里的暖意超过了明媚的阳光。
“吃饭吧,你不要瞎忙了。”
徐佳琪微微笑了笑。
“不饿,不饿,一点也不饿。”
何强忙回答,怕怠慢了嫂子。
“何强,送饭不方便,妈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天气热不敢让她来送,冬天冷也不敢让她送,我也不可能天天来给你送饭,你这里又不可能有条件煮饭,你买个摩托车自己回家来吃吧。”徐佳琪边说边看了看摆满书的十几平方米的小屋,不禁感慨这县城的房子的寸土寸金。
“姐,我知道你们送饭麻烦,但短时间还是不买摩托车,有钱用来还账,还完账迅速扩大规模。货卖堆山,书的样数多,卖起来才快,书的种类少了,生意是做不走的。”
“这个道理我是懂的,可是货进多了,很久卖不完的话,利息都划不来。”
徐佳琪不无担心的提醒。
“姐,我觉得这生意会不错的,我不会只在这里卖书,我要抽时间去学校主动联系老师,推销资料,将销路打开。”
何强边吃饭边饶有兴趣地说他的打算。
“现在学校三令五申不许给学生乱订资料的。”
“学生总需要资料,我这里全是正版资料,价格也便宜,不会要他们乱订的。”
看着何强很自信的表情,徐佳琪不想让他失望,就只好缄默不语,心想,这个傻弟弟啊,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向学校的推销资料要讲究策略的,要给校长老师拿回扣,如果书商不用盗版资料,层层回扣吃下来,书商也赚不了多少钱的,他还标榜什么正版资料啊。
“姐,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借钱,我去哪里借得了开书店的钱啊,唉,现在没有钱要做事情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