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抒觉得意识越来越清醒,耳朵接收到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原本吵吵闹闹的根本听不进脑子里去的聒噪声也慢慢变成可以捕捉到一字一句的对话。
梦境里的走廊开始垮塌,自主意识占了上风,秦抒知道,再努努力就可以睁开眼睛了。
然后她听到孟颐川的属下谨慎小心地回复:“二爷,那人应当是徐承的亲哥哥。”
有什么东西在秦抒脑海中炸裂,她浑身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徐承,这个名字何其熟悉,又何其令她痛恨……那么久了,直到今天,不可能释怀的东西至死都不会释怀啊……
她拼命维持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孟颐川看出端倪。她想继续听下去,把事情原委悄无声息地搞清楚。徐承,是刻在秦抒记忆里的名字。碰到他,秦抒的血液里都涌动着不冷静的因子,她却强迫自己冷静。
“我居然不知道,在我孟家的地界上,还有人能做到像这样不计后果的自杀式袭击。是我此前太过自负,还是这个所谓的哥哥,仇恨已经深到巴不得把我乾州城整个端了?”
“二爷……八年前的事,很多现在还未有定论,况且您……”话未说完,被孟颐川拦下。他侧眸看一眼依旧“睡得踏实”的秦抒,把声音稍稍放低:“旧事不用再提。如果他真的是徐承的亲哥哥,那事情反倒好办了。所有给徐宴添堵的事情,我都乐见其成。”
轰然一声,秦抒听见心中的断壁残垣彻底倒塌的声音。
徐承,徐宴。他们如果真的是亲属关系,那么……那些事就不需要再多联想,她就能明白其中曲折。
那天,在沈宅看见颓然无力的徐宴,和他说过的似是而非的话,都在秦抒心里深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何况,这个人对孟颐川有着如此深仇大恨,想必和徐宴的立场,应当是一致的。
只要,只要这两个人的关系坐实……秦抒一定不会再有一星半点的犹豫。现在所有的纠结踌躇都将是笑话。
比起父亲的冤案,区区一场风月,一次相遇,几个“朋友”,又算得了什么?她这么久以来生活的意义就是重新找到有关父亲的线索啊!她现在到底是在想什么?
思绪很乱,可是耳畔的声音已经安静下来,向孟颐川汇报情况的那人走远了。
秦抒看不见的是,孟颐川的眸光浅浅地笼罩在秦抒的眼睫上,看到一双羽睫在微不可察地颤抖时,孟颐川擎起嘴角,笑了。秦抒,你还真是可爱。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秦抒有如芒刺在背,躺着的姿势也已经维持了太久,身子都僵掉了。再不“醒来”,她就要穿帮了。
“醒了?”
孟颐川的声音在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轻柔地响起。
“嗯。”
“怎么样,还难受吗?”
他真的,有些过分温柔了啊……秦抒怔了一怔,摇摇头:“不是很难受了,就是身上有些无力。孟颐川,这段时间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当时跳到水里,能不能获救还是个未知数。”
孟颐川的语气戏谑而带了些轻微的责备:“明知道自己虚弱得站都站不稳,还往水里跳,如果我没救起你来,难道就甘心这么到海底喂鱼?”
秦抒莫名感觉心里暖暖的。她和孟颐川之间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交易的关系,他本来没有义务救她的,但是他却做了。看起来,也不单单是因为她这个盟友能为他提供最大效率的帮助。
人果然很复杂啊。以前,她以为自己看透了郑淮,可是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错觉。她以为自己很了解隋雨溪,可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的选择也让她不止一次的惊愕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孟颐川是一人千面,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