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河河岸上和下河村之间,隔着一条较宽的路,能通车那种。
我从帐篷后边的破洞追出去的时候,那黑影都已经窜到远处的大路上了。他的腿脚好像不怎么利索,但是,跑到倒是挺快的。
郭瞎子的黑狗不慢,月色下,远远的我就瞅见它从草丛里窜出去,也跳到了那条路上,朝着那个黑影扑了过去。
虽然那人腿脚不那么利索,但还是躲开了黑狗,朝前沟的村子里跑去。
下河村人比我们村要多,前沟房子啥的也很多。到处都是小巷子小路啥的,要是那个人跑进村里,肯定难找。
我倒是感觉,有郭瞎子的那条黑狗,那个人肯定跑不了。
可是,黑狗的扑咬并没有顶用,也就是半分钟的工夫,黑影就躲过了黑狗的扑咬,已经窜进了前沟的一条巷子里头。
这时候,我也已经追到了路上。
本来我还准备跟进巷子的时候,那条大黑狗竟夹着尾巴从巷子里退了出来。它一边后退,一边还哼哼唧唧的,好像是被啥东西给吓到了。
我朝巷子里瞅了一眼,人都已经没了踪影。
黑狗不敢进去,想要找那个人已经很难了。不过,从刚才那黑影走路的姿势看来,我想到了一个人。
那就是我和周大娃白天去找过的刘旺福,他就是个瘸子。
不过,我有些好奇,他刚才做了啥,能把那条凶猛的大黑狗给吓成那样?还有,这个刘旺福大半夜也跑到我们营地这边,拿了把刀,显然是要对何青下手的。刘旺福跟何青之间毫无关系,甚至没有任何的交集,他为啥要杀何青呢?
无冤无仇,杀人就是为了灭口。
这么说来,刘旺福白天一定打听过了,知道何青从水底回来,可能会醒过来,也可能知道水底的秘密。所以,他半夜才过来行凶,为的就是要杀人灭口,掩盖那个秘密。
不过,他这么做,对他有啥好处呢?
进了巷子,那肯定是追不了了。这事只能从长计议,我扭头准备回去,可是刚一扭头,就看到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夜色下,看起来很是狰狞。冷不丁的出现在我身后,还真吓得我一大跳,我都差点儿叫出来。
“郭先生,您走路咋没一点儿声儿呢?”我问道,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
“我刚才都喊你了,你没听见。”郭瞎子说道,估计是我刚才想的太入神了。然后,郭瞎子蹲下来,摸了摸自己的那条大黑狗,又说道:“那是一个很懂狗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把老黑给吓成这样。”
“懂狗的人?”我疑问,我感觉这好像是一条线索,在哪儿听过相关的事。
仔细一想,我就明白了。
是周大娃跟我说过,刘旺福以前养过一条大黑狗,他当年没死,好像就是因为他那条狗。事情的真假不知道,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当年那条大黑狗应该是存在的。
“郭先生,狗一般能活多少年?”我问道。
郭瞎子一愣,好像不太明白我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说道:“一般都是十来年的寿命,超过十岁算是长寿了。老黑跟了我十年,也是一条老狗了。”
我点了点头,去刘旺福家里的时候,并没有瞅见黑狗。这么一算,九五年到现在,他那条黑狗肯定早就老死了。
我跟郭瞎子回到帐篷那边,我爸也从帐篷里出来了,他问道:“那个人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郭瞎子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他的黑狗回自己的帐篷了。
爸啥都没问,就让我去休息,我反倒是好奇了,就问道:“爸,你就不问问,刚才过来要杀何青的是谁?”
我爸朝着村子方向看了看,他说道:“现在,下河村的情况还不是那么明朗。你看到的,肯定只是冰山一角,而且,你也不能百分百的确定就是他,不是吗?”
爸这一句话问得哦哑口无言的,我的确感觉那个人是刘旺福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就凭他是瘸子,还有郭瞎子的一句他很懂狗,就这样去断定是刘旺福做的,证据确实不够充分。下河村的瘸子应该不止刘旺福一个,懂狗的人也可能也不止他。
而且,就刚才那种情况下,被一只大黑狗追着,一个瘸子还能跑那么快,我都怀疑那个人是不是真的瘸子。所以,当我爸那么问我的时候,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本来就不是个瘸子,装成瘸子,其实就是为了迷惑我,让我误以为那就是刘旺福呢?
不知道为啥,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周大娃。
可能是我多想,但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局外人,河里的事情,下河村都知道其中的利害。周大娃不躲着,反倒是过来帮我,还带我去见刘旺福。瘸子和黑狗的事情,也都是周大娃告诉我的,如果不是周大娃的帮助,今天晚上的事情,我怀疑不到刘旺福的身上,甚至都不会知道刘旺福这个人。
我爸那一句,下河村水可能比我们村还深,本来不太理解,现在看来,我的确才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
要真是这样,何青的苏醒反倒是件很危险的事。
我拿出了那把匕首,给了我爸,问道:“你觉得这会是谁用的?”
我爸接过匕首,拿在手里看了看,他说道:“这就是农村常用的宰牛刀……”他刚说到这里,眼神当中闪过了什么,又抬手闻了闻。
“有腥味儿!”我爸说。
我直接抬手闻了闻,因为我刚才一直都拿着那把匕首,这一闻,手上的确有着一股鱼腥味儿。我不由自主地问:“怎么会有鱼腥味儿呢?”
“这不是用来宰牛的,刀背刮过鱼鳞,肯定是杀鱼用的。”我爸说道。
难道真是周大娃?
我还没说话,我爸就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别急着下结论。你的结论下得越早,你忽略的细节就越多,也会离真相越来越远。想要救你爷爷奶奶,不是件简单的事,我估计,这回咱们得把下河村给搅得翻江倒海才行。”
我点了点头。
然后,我爸就跟我说道:“好了,也不早了,帐篷我叫人修好了,你也去睡吧!”
我还是有些担心,就问:“刚才那个人没有得手,他没准还会再来的,我担心何青会出事!”
我爸则说道:“他今天晚上都已经来过了,肯定不会再来第二次。更何况,对付何青也可能不是他的本意,他的真实目的,可能就是让我们怀疑。你想的越多,那个人今天晚上的行动就越成功,别多想了,睡一觉,明天再说!”
我爸说的这些,有点儿悖论的感觉,但是,的确说服了我。
去帐篷里,睡下之后,我又忍不住去想,脑海里有两张脸,绕来绕去。
周大娃,刘旺福。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边已经忙碌了起来。我爸正在组织第二次下水,之前的人还没回来,再下去第二批人就太危险了,我过去问咋回事。我爸说,昨天后半夜的时候,接到了一些求救的信号,第一批下水的人应该还活着。
这次下水声势浩大,附近的村民,又有不少过来围观的。
吃过早饭,那周大娃又来了。他还带着一桶活鱼过来,说道:“阳哥,我这刚出的鱼,弄过来几条给大家尝尝!”
“多少钱?”我问道,我以为他这是要做生意。
“你跟王涛是好朋友,我跟他又是表亲,这几条鱼又不值钱,我不要钱。”周大娃一边说,一边已经把他那鱼桶提着,弄到了做饭那地方去了。
我身上正好有一些钱,硬塞给了他。
做完这个,周大娃跟我闲聊了几句,又低声问道:“我听说,你爸昨天派到水底下的人可都没回来,这今天咋又下去那么多人呢?他不怕出事?”
“水底下有发现!”我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