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阳沉声问道:“你确定真的没有撞到人家?”
“小的用性命担保,真的是她自己扑过来的!”
成阳颔首表示知道,就松手放下了帘子。
“公子,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我们现在怎么办?”第一次跟着出来就碰到这样的事,思巧感觉挺倒霉的。
“你下去跟那个大娘讲一下道理,如果讲得通就算了,如果讲不通……”成阳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下,“实在讲不通,咱们公堂见。”反正她现在最不惧的就是官府。
思巧应下,撩起帘子就出去了。
她下来的时候,那位脸色蜡黄,看起来病怏怏的大娘,正坐在车轮边上,一边哼哼唧唧,一边不停的抹眼泪。
卢护卫和车夫脸带怒意的瞪着那位大娘,众目睽睽之下想上前赶人,却又顾忌男女有别,不好施为。
卢大顺看到思巧下来,连忙抱拳说道:“思巧姑娘,麻烦你去跟那们大娘讲讲道理,她这根本就是讹诈!”
思巧微微福身,“卢护卫不必着急,我这就去说。”
围观的人本来还在交头接耳议论不停,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丫环,穿着气度明显不是一般人家的,都很快安静下来,一个个睁大眼睛,伸长了耳朵,看她是如何处理这事。
思巧的眼神扫过围观群众,面带微笑的走到那位大娘面前,福身施礼大声说道:“这位大娘,您怎么样了?可有撞伤哪里?”
腊黄大娘眼中闪过明显的喜色,她一脸痛苦的叫道:“哎呦,我的老腰!也不知道断了没有?”
旁边有人好心的提醒,“姑娘,这位大娘肯定撞到腰了!你快把人送去医馆吧!”
“是啊,是啊,看这位大娘的神情,肯定撞的挺严重的!”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赶快跟着七嘴八舌的连连附和,仿佛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们并不落后于人的仁义道德,善良纯厚。
思巧等大家的声音低下去以后,才慌不忙的说道:“各位乡亲说的对,我家公子也吩咐了,他说若是大娘真的被马车撞伤,愿意赔偿所有的医药费。”
见人家这么上道,围观的人又去提醒腊黄色大娘,“小姑娘的主家还是挺讲仁义的,大娘,快让他们送你去医馆吧!”
大娘一脸感动,她动作艰难的,一手扶腰一手扶着马车轮子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腰还是半弯着。
“这位姑娘,你和你家主子都是好人,老婆子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看你们马车出行,应该是有事要办,那就随便赔几两银子,我自己去医馆,就不麻烦你们送了。”
一张口就是几两银子,大娘您还真是讲道理的人啊!
旁边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开口道:“姑娘,你看你们的马车把人家撞成这样,赔几两银子也是应该的,人家大娘这么好讲话,你就别犹豫了!”
其他围观者有人皱眉有人表示赞同。
“那这位大哥你觉得应该赔多少银子合适?”思巧扯了一下唇角问道。
“这个……”那位男子想了一下飞快的说道,“大概八九两吧,像上次有马车撞到人,就赔了十五两!”
他旁边一个中年大叔惊诧的咂舌,“天哪,能赔这么多银子!”
那位男子不满的撇了中年大叔一眼,对思巧笑道:“姑娘,你就当可怜可怜人家,要是觉得不放心的话,我愿意做回好人,扶这位大娘去医馆诊治。”
大家不约而同的伸长耳朵盯着思巧,看她是答应还是拒绝。
思巧眼角余光瞟向马车的窗口,见窗口的帘子纹丝不动,她的表情由温和一下子变得严肃,“大娘觉得要赔多少银子?”
“哎呦……这个、这个叫老婆子怎么好意思说。”腊黄色大娘扭捏着似乎有些开不了口。
“没关系,大娘请直说就好。”
“小哥刚才也说了,别人被撞赔了十五两,姑娘你是个好人,我老婆子的命不值钱,你就随便给个七八两好了。”
对于一般人家来说,七八两还真不是个小数目,但是对于富贵人家来讲,不过是一餐饭的钱。
围观的人脸上神情各异,有人觉得咂舌,有人觉得羡慕,也有人觉得鄙夷。
就在腊黄脸大娘以为银子马上就要到手的时候,思巧转头对卢大顺问道:“卢护卫,上次马车压断人家一条腿,你们赔了多少钱?八两银子还是十两?”
卢大顺愣了一下,马车什么时候压断人家腿啦?看到思巧跟他使眼色,才反应过来说道:“……啊,是八两银子。”
“哦,卢护卫,你不是懂医吗?麻烦你检查一下大娘的腰,如果真的断了,我这就去拿八两银子赔给人家。”
腊黄脸大娘的表情不自然的抽搐几下,扶着腰的手紧了紧。
这竟然是辆有前科的马车!
围观群众中,有人多话的问了一句,“那要是没断呢?”
“没断,”思巧露出一个成阳式的阴笑,“没断那就是讹诈,大家只好一起去一趟衙门,我要状告这位大娘故意讹人,不但浪费我家公子时间,还扰乱街上正常行驶秩序!”
腊黄脸大娘的脸色由黄变青,声厉内荏的叫道:“你、你们、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各位乡亲,你们都听到了,小女子不过是说去衙门寻求公道,既没打她也没骂她,这位大娘就说我们仗势欺人,难道衙门不是主持公道的地方吗?”
“还有,刚才这位大娘还哭爹喊娘的说自己要被撞死了,可是你们见过被撞的快死的人说话这么中气十足的吗?”
围观者都不是笨蛋,被这样一提醒,很多人都意识道,这很有可能是一场讹人的骗局,大家再看那位大娘的目光里就带着几分审视和愤怒。
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善心被利用。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大娘只能说着这样苍白的辩解。
“那就一起去衙门,请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大娘本来站着的身子往地上一坐,嚎道:“我不去,我不去,你们这些有钱人,去了衙门,肯定会往官老爷手里塞钱,到时候对和错还不是任你们说,哪有我一个穷老百姓说话的地儿!”
一个年纪颇大的大爷念叨:“府衙大门两边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穷人哪敢进衙门哟!”
有人深有同感,“说的不错,衙门岂是那么好进的,进去就算无罪也要脱层皮。”
之前那位说赔八九两银子的年青男子一脸气愤的大声说道:“我看你们就是在衙门有人,所以才一直说着要去衙门,进了衙们还不就你们说了算!”
见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大娘嚎的更大声了,“苍天啊,你睁眼看看,我一个老婆子这样被人欺负,你干脆收了老婆子算了!”
事情有些脱离掌控,思巧慌神了,卢大顺和车夫脸上也现出几分不知所措。
这种争执的事情,一方一但显现弱势,另一方就会特别的登鼻子上脸,大娘一边嚎一边抱紧马车的一根橼子,那架势,仿佛不给钱,就要与马车同归于尽。
成阳被嚎的不耐烦,她撩开帘子就是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大家被这一手震到了,蓦地安静下来。
只听马车里传出一个清晰而嚣张的声音,“卢护卫,本公子赶时间,你去打断那个老婆子的腰,本公子赔她十五两。万一打死也没关系,反正有父亲在,谁敢抓我!”
在卢大顺心里,成阳是公主,她的话就是懿旨,他丝毫不觉得这个命令有什么不对。
但是围观的人不知道啊,他们都被她的嚣张给惊到了。
成阳这次出来,坐的是一辆没有标记的普通马车,当然只是外观,内里还是挺精致的,毕竟是将军府的东西,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大娘白着脸,慌忙松开抓着车橼的手,面带惧色的看向卢大顺。
“是,公子。”卢大顺躬身领命,往大娘的方向走去,脸上的神情冷漠而凶恶。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打死人可是要偿命的!”之前那个年青男子喊道。
思巧斥道:“喊什么喊,拦了我家公子的车驾,打死她还是轻的!”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在这个都城,我家公子的父亲就是王法!”
围观群众一听,一个个睁大眼睛,都不敢坑声了。
看着一步步往她走来的卢大顺,大娘跟看见索命无常一样,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在明晃晃的告诉她,他是真的会执行那位公子的命令。
少了围观群众的声援,大娘心中的惧意越来越大,眼看着卢大顺就要到跟前,她再也撑不住,一个翻身爬起来就往人群外面挤去。
卢大顺和吃瓜群众都蒙逼了一下。
不是说被撞断腰了吗?不是说被撞的快要死了吗?这么利索的动作当别人眼睛瞎呀!
还有什么不明白,被骗了呗!
反应过来以后,吃瓜群众纷纷面带怒意,不好意思的散开。
见人散开,思巧爬上马车,车轮重新滚动起来。
思巧笑着对半倚着车壁的成阳说道:“公子,还是您厉害,一句话就吓得那个大娘屁滚尿流!”
成阳微微一笑,“以后碰到这种人,跟他讲道理不听的,直接上手揍他,揍完就老实了!”
“是,思巧受教了!”
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