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一边回忆一边抹泪，她那么可爱的孙女就这么没了，叫她怎么能不伤心。
直到她今天第一次见到末生，她总觉得这孩子给她的感觉与小时候一模一样，所以她就把末生认作她的末末吧，也让自己心里有个慰藉。
俩人从老房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月色洒在小道上，照出坑坑洼洼的印记。
许嘉致一直沉默不语，直到上了车，他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嘉致？”末生好奇的喊了她一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像是被惊吓到回过神来：“什么事？”
末生被他的样子逗得傻笑了一声，打趣着问：“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他扭动车钥匙，发动车子，一直不敢看末生的眼睛。
若她知道了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就是自己，不知道她会受到怎样的刺激。
末生无力的靠在了沙发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老奶奶好可怜，你说上天怎么就这么残忍，同时夺去了两个她最爱的人呢。”
许嘉致心里的话哽咽在喉咙里，突然觉得上天对末生也真的残忍，不管是她小时候，还是现在，命运从没有善待过她。
“是吗？”许嘉致心不在焉的敷衍着。
可转而一想，末生今天是拿着照片过来找回记忆的，今天竟然一无所获，她有点垂头丧气。
“许嘉致……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末生突然扭头看他，侧脸盛放在月光下，尤其动人。
“什么忙？”许嘉致对她突如其来的求助有点无法适应。
“帮我介绍一位心理医生吧！”
“什么？”许嘉致来了个急刹车，俩人都在车的惯性下向前倾了不少，刺耳的刹车声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他不可思议的盯着她，有点消化不了她的这句话。
“我想恢复记忆，”她低着头缓慢的开口，带着啜泣的声音。
她不想再这么迷迷糊糊的活下去，这样没有过去的日子太糟糕了，明明眼前有些事情，她好像很熟悉很熟悉，可是她拼了命也想不起来。
她活得太不明白了，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你想好了吗？”许嘉致重新发动车子，他表现得很平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末生沉默着点了点头，她想好了，想得很清楚，她想恢复记忆，为的是弥补亏欠了这么多年的自己。
许嘉致把她送到楼下，然后叮嘱了几句就驶车离开了。
末生一个人独自走在月光下，街道上很干净，也很清净。隔着马路，对面有人推着自行车缓慢行走，也有人大半夜的还在地摊边买烤红薯，还有路过的情侣憋红了眼在吵架。
末生却觉得这样的日子好极了，那么的安静，那么的美好，一切都发生在了它该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她转了个弯走上楼梯，走着走着，呼吸突然屏住了，顾庭深就那样毫无防备的站在了她的房门前。
他一个高大的身影，身着西装革履的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惹来不少上下楼梯路过的人通通侧目看去。
末末看着他，愣了好半响，没有说话。
如果说从前她从他的房子里搬出来，只是耍耍小脾气，希望他能哄哄她，更加重视她，那这一次，她一定是认真的，她走了，就不可能再回去。
“你怎么来了？”她轻轻松松的问出口，语气不带一点色彩。
然后也没等他回答，径直绕过去掏出钥匙打开门，就像是自言自语般，也不指望着有人回答。
房门“啪挞”一声开了，她推开了一条缝，身后的人也应声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带你回家。”
他抓住她冰凉的手，回答的是刚才的问题。
末生住的房子大门上方吊了一盏发着光的白炽灯，因为年代久远，光线不怎么稳定，微微弱弱的直接照在顾庭深的头顶。
因为出来得急，他匆匆就套了一件外套，头发也没来得及整理。此刻他两只深邃的眼睛盯着末生，身上散发出浅浅的烟草味，令末生有一瞬间的失神。
末生被他拽住了手腕，也没任何办法摆脱，“那是你的家。”
顾庭深偏了偏头：“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末生突然听得想笑，这句话，曾几何时，他也这样说过，跟我回家，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她把他在的每一个地方都当成了家，但是这个家里，不是仅有他们两个人，还有林凉雨。
如今她不会再抱有任何希望，可顾庭深呢，他总是反反复复，令人捉摸不透。
她真的温柔一笑，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关于离婚的事，我会请律师过去。”
然后她推开门，移步走了进去，关上了门，也是在这一刻，她的笑容戛然而止，她突然觉得好无力，所有的坚强与伪装都在逃离他的视线时变得一败涂地。
她没走入客厅，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内，听着他离开的声音，但脚步声没听到，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出一看，“顾庭深”三个大字赫然映在屏幕上。
她想要按下接听键，最终却忍住了，只是神色阴沉的盯着它。
电话响了一会儿就不动了，她跟着长呼了一口气，可是精神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那手机又突然亮了起来。
看了很久，她才缓缓接起来。
电话那头有微风呼啸的声音，她听出来了，她没走，或许是正站在刚才的角落里，也许掏出了打火机，正在点烟。他们认识的时间太久了，即使隔着一扇门，她也能想象得到他是以何种姿态站在外面。
隔了很久，一个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沙哑和无力：“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没头没尾的，也没有任何称呼，末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就没有回答。
“给我一点时间，我们重新开始，”最后他补充解释。
站在屋内的人不作声，他却知道她听得见。
可是她的这个要求让末生怎么回答，她简直无力辩驳。
给我一点时间，我们重新开始。
我们怎么重新开始，所有一切都已经变了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