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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别样寒暄

凌霄山前,罕有人至。

一个时辰之后,白玉笙携小燕子自云雾之林走出,与铁无私始终保持一丈之距。一丈,是一个较为合适的距离,不远不近,不冷不热。显然,铁无私此番不请自来,已成为一名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本该寒暄问暖的故人重逢,却酝酿出难以描述的尴尬。

但三人皆为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各自有着各自的打算,故而尴尬只是一时,一旦直奔主题,便会恢复到尴尬前的状态,以一名老江湖的角度思考、表述,继而做出各自认为正确的决定。

铁无私既不寒暄,亦不叙旧,开门见山道:“京城发生连环命案,涉及多位朝臣,我想请两位出山相助。”

小燕子道:“倒是稀奇,难道世间还有堂堂六扇门第一名捕破不了的案?”

铁无私道:“实不相瞒,我已辞去总捕一职。”

小燕子道:“既是如此,天大的命案都已与你无关,你实在不必白费力气找上我们,我们乡野之人,可帮不上你的忙。”

铁无私道:“有关。”

小燕子道:“喔?”

铁无私道:“命案发生之时,我尚未离职。”

小燕子道:“你已成年,能够做自己的主。离职、查案都是你自己的事,实在不该千里迢迢跑来拉上我与傻哥哥。江湖险恶,我与傻哥哥躲进深山,别无所求,只是想安安稳稳活着。”

铁无私道:“你不找麻烦,怕是麻烦会找上你。”

言语之间,铁无私已自怀里取出一只布包,亲手扔与小燕子。小燕子从容接过,虽觉诧异,却已缓缓打开布包,直至看到藏在布包里的十多枚银针。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银针,纤细如尘,银似月光。

满天星,洒银针;银针过,不留痕。

师父冯青萍只传授她两样绝技:一为轻功,一为暗器。其中暗器有一个绝妙的名字,唤作满天星,江湖上会满天星者,唯她师徒二人。见银针如见师父,而她,已与师父分别多年。

小燕子道:“你在哪里捡的?”

铁无私道:“若是捡的,我没必要千里迢迢跑来凌霄山亲自送给你。实不相瞒,这些银针是杀害一位故人的凶器。”

小燕子道:“故人?”

铁无私道:“神偷林三。”

小燕子道:“难道他……他已遇害……”

铁无私道:“不错,本来只是江湖传闻。但我路过淮南,亲眼看到他的尸体,遂取下银针,将他葬在小柔的坟旁。”

白玉笙道:“多谢。”

自重新回到凌霄山前,白玉笙只字不言,却在听到铁无私将林三葬于小柔坟旁后吐出二字。短短二字,却已显出他内心的伤悲、波动。作为唯一一位倾听者,林三与小柔的故事早已不再只是故事,如他的经历一般,悲喜自知。他既悲痛于林三的遇害,更欣慰于林三葬在小柔的坟旁。

若非林三,小燕子未必得救。

他在心底感激林三的施救,亦曾敬佩林三心怀天下苍生的仁义。但他突然生出一种预感,预感林三只是万千不幸之一,预感林三之死只是一个开端,预感开端之后会有更多残酷的悲剧……

铁无私道:“分内之事,不应言谢。两位久居深山,想必不知江湖传闻,如今有三桩命案与两位有关。林三遇害只是其中之一,江湖盛传杀害林三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擅使满天星的小燕子。”

小燕子道:“倒是稀奇,自从回到桃源,我与傻哥哥今日却是第一次下山。第一次下山的我,却莫名其妙成为凶手。”

铁无私道:“凶手擅使满天星。”

小燕子道:“凶手擅使满天星不假,可擅使满天星的却未必是凶手。”

铁无私道:“你可知有别人会使满天星?”

小燕子道:“不知。”

铁无私道:“你在敷衍我,至少尊师便是擅使满天星的高手。”

小燕子听罢,似受着极大侮辱,顿时盛怒,将那布包上的银针悉数扔向铁无私,喝道:“姓铁的,休要辱我师父!”

铁无私随口一说,未曾想会引起小燕子盛怒。瞧着银针飞来,铁无私唯有抬起追魂,舞成剑花,将银针扫落。殊不知他虽随口一说,却已戳中小燕子痛处,只因师父待她恩重如山,绝不容任何人诋毁。

师徒相依,亦师亦母。

更重要的是:自七年前一别,她再未见过师父。七年一过,沧桑巨变。她甚至不知道师父是生是死,铁无私之言无异于怀疑师父是杀害林三的真凶,敬爱师父如她,自然恼怒。经白玉笙百般安抚,总算平静。

白玉笙道:“满天星只是暗器,但凡暗器,皆可模仿。江湖之深,本就虚实难料、真假难辨,若想只凭那几枚银针抓到真凶,实非易事。不如你来说说第二桩命案,若在下所猜不错,江湖盛传的凶手正是在下。”

铁无私道:“第二桩命案是……”

小燕子道:“等等。”

白玉笙初以为她余怒未消,想找铁无私的不是,遂道:“依依,铁兄本无意冒犯师叔,你暂且留他一条活路。”

铁无私附和道:“只怪我愚昧无知,请燕女侠恕罪。”

小燕子白一眼铁无私,没好气道:“你的罪罄竹难书,本非我能宽恕。只是我大人大量,自然懒得同你计较。可方才听傻哥哥一番言语,倒教我想起一个人来,却不知某人愿不愿听。”

铁无私道:“愿闻其详。”

小燕子道:“七年之前,灵犀阁曾散布谣言,称傻哥哥身上怀有富可敌国的藏宝图。于是那些不明真相的江湖客齐聚七里镇,当时傻哥哥身在丐帮,穆青峰为免江湖客向自己要人,便主动交出一张假藏宝图,假藏宝图实际是通向灵犀阁的路线图。于是江湖客纷纷顺着藏宝图所指,前往灵犀阁。不幸的是,他们大多有去无回,死在前往灵犀阁的路上。”

铁无私道:“此事我亦有所耳闻,却不知与林三有何关联?”

小燕子道:“自然有关,只因杀害那些江湖客的是灵犀阁,而灵犀阁之中,恰有一位擅使满天星。”

铁无私道:“她是谁?”

小燕子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姓,或许她无名无姓,或许她此时现身眼前,我亦认不出她。但她有一位师父,你或许不认识她,却一定认识她的师父。”

铁无私道:“她师父是谁?”

小燕子道:“没有人知道她师父的名字,他姓徐,世人皆尊称他为徐先生。”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铁无私虽未曾想到那位擅使满天星之人是徐先生徒弟,可细想之下,此结论竟是再合理不过。徐先生身兼众家武学,其徒弟擅使满天星显然不足为奇,更何况依他此前推测,杀害林三的真凶本就与灵犀阁有关。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林三之死与京城里的连环命案确系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前者是报复,后者是灭口。作为夺剑大会的失败者,灵犀阁不再伪装成天元阁,即将对夺剑大会获胜方发起疯狂的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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