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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调虎

朱门紧闭,护卫森严。

自那晚库房失窃,贾富贵便气得卧床不起,滴水不沾,粒米不进。吓得贾不平四处请大夫给他瞧病,但大夫们使出百般手段,用尽望闻问切,皆查不出他的病因。查不出病因,也就无法对症下药。贾不平大骂“庸医”、“废物”,将他们一个个都赶出贾府。

夜至阑珊,月上梢头。

贾不平酒足饭饱,踱步到贾富贵床前,趁着酒劲,提议道:“爹,您如此不吃不喝,很不是办法,贾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需要人打理。我看这样啊,您倒不如将府上地契、房契之类的生意都交给孩儿,由孩儿替您分担……爹,您别误会,孩儿帮您打理生意,是为让您安心养病,等您病好,孩儿一定会通通还给您。”

贾富贵不说话,猛地咳嗽,却是怒睁双目,死死盯着贾不平。

贾不平吓得后背直发凉,故作委屈道:“爹,您别这样看孩儿,孩儿姓贾,是您的亲骨肉。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家不可一日无君’,孩儿都是为咱贾家着想,虽然金银失窃,但咱家不是还有房产与田产嘛,光是收租这一项便足够咱爷俩挥霍半辈子……”

贾富贵圆睁怒目,又是一阵咳嗽,而他手上猛地用力,死死拽着贾不平的衣裳。贾不平使劲挣脱,却挣脱不开。

父子俩一拉一扯,险些将衣裳撕破。

过不多时,甄管家匆匆跑到贾富贵床前,躬身道:“禀报老爷,门外有人递上一封信,说是让您一定要看,看完后包您药到病除。”

贾富贵仍死抓着贾不平的衣裳不放,但他轻轻点头,示意甄管家把信递过去。甄管家听命,拆开信封,将信摊开,递到贾富贵眼前,不曾想贾富贵看完信后,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嚷:“快快快,扶我下床,替我更衣,我要夺回我的金子,我要夺回我的银子……”

说话间,他已自顾自下床,穿衣戴帽。

贾不平大吃一惊,连忙夺过信,想看看信上到底写着什么灵丹妙药。但他不识字,看不懂信的内容,只得求贾富贵告诉他。贾富贵却不理他,急急忙忙穿好衣服,便跑出房门。

他只得把信递给甄管家,让甄管家代念。

甄管家接过信,翻来覆去,看而再看,疑惑道:“少爷,没有灵丹妙药啊,这只是一封信,一封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信。”

贾不平怒道:“屁话!老子当然知道它是信,老子是问信的内容。”

甄管家唯唯诺诺,仔细读信,复述道:“信上说愿将金子还给老爷,但有一个条件,条件就是用牢房里的两个犯人交换。”

贾不平急道:“快说,哪两个犯人?”

甄管家凑近细瞧,照着信念道:“一个是撕告示的胖小子,另一个是……是半夜抓到的小乞丐。”

待甄管家念完,贾不平一把夺过信,大步出门,嘴里碎碎念道:“老东西,我说什么灵丹妙药,敢情还是你那宝贝金子。有了金子,连亲儿子都不认,你想用囚犯换金子,老子偏不叫你如意,最好活活气死你。”

贾不平走后,甄管家跟着走出,待走进夜色,暗骂道:“没一个好东西,最好那只燕子把你们都弄死。到那时,我甄琼未必真穷,改名甄富贵亦未尝不可。”

贾富贵出门,不为别的,却是亲自跑到厨房,让大厨给他做上满满一桌美食。大厨每做一道菜,他就吃一道菜,就像一只贪婪的饿狼。他久卧病床,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如今心病医好,身体却是饿到发虚。

当然,他的心病并未痊愈。

他手上只有药方,待照方抓药,才能药到病除。换言之,金银是治病的药,只有金银全数回到他的库房,才算真正痊愈。他决定一旦找回金银,自己便搬到库房去住,日夜守着金银,吃喝拉撒,寸步不离。

他抱着誓死的决心,一定要夺回金银。

饭后回房,他叫来贾不平,与之商量。但没说几句,便争吵起来。

贾不平道:“爹,您就听我的,一准没错。我们带上假囚与他交易,到时候不仅能拿回金子、银子,还能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爹您细想,若能亲手抓到小燕子,保不准我就能由淮南第一名捕直接升为天下第一名捕。”

贾富贵知道小燕子是谁,不止他知道,全天下的富人都知道。在贾府未失窃前,他便听说过小燕子的传闻,传闻小燕子作案无数,从未被抓过,他担心换囚会惹怒小燕子,遂道:“放屁,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小燕子是你想抓就抓的?我只想赎回我的金子银子,别的我不管。今天,你要么将那两个犯人提来,要么离开贾府,给我滚蛋!”

贾不平心下既惊且怒,表面却唯唯诺诺,不敢顶嘴。他躬身退下,待离贾富贵房间足有十步之远,才碎碎念道:“老东西,要钱不要老子。老子偏要抓到小燕子,好证明给你看,即使没有你,老子照样当名捕。”

是夜,贾不平亲自去牢房,提张长生与傅青山到贾府。虽说七里镇有独立于府县的衙门,却无像样的一镇之长,贾不平贵为淮南第一名捕,又兼七里镇第一等巨富,说话极有分量,捕快们皆听他的吩咐。只是他进牢房后,磨磨蹭蹭费半天功夫,才将张长生与傅青山领到贾富贵跟前。

贾富贵疑道:“他们就是那两个囚犯?怎么都戴着头套?”

贾不平指着两位戴着头套、囚徒打扮的犯人,解释道:“爹,您有所不知。但凡犯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给他们戴头套,一是不让他们记住贾府的位置,二是不让他们看到您的脸,以防他们日后报复咱们。”

贾富贵听罢,挺着滚圆大肚,欣慰道:“不错,不错。我儿有长进,你这样做很对,咱们和气生财。”

贾不平趁机提议:“爹,为您安全着想,不如由孩儿代您去同贼人交易吧。”

贾富贵大手一挥,厉声道:“不行,绝对不行。信上让我亲自去,否则他们就会把金银全数散给那些穷人,咱不能冒险。”

说话间,贾富贵已然哆嗦起来,且哆嗦个没完。或许是,一想到他费尽心力搜刮而来的金银有可能会回到穷人手中,他便一阵后怕。他叱咤七里镇数十年,从未如此怕过。

贾不平唯唯诺诺,躬身退下。

他虽退下,却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匆匆走到前院。前院住着贾府一众护院,足有百人,各怀本领,都是贾富贵自江湖招募的能人异士。贾不平虽贵为淮南第一名捕、贾府少爷,却不甚了解这些护院,遂叫来贾府的总护院,让他在护院中挑选出武功高强的十人。

总护院却素来瞧不惯他,回道:“敢问少爷,可是老爷的意思?”

贾不平亦深知总护院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平素更不相交,遂不耐烦道:“我的意思就是我爹的意思。”

总护院却道:“那我去请示老爷。”

贾不平猛地拍桌,怒道:“混账,我爹宠着你,你就目无本少爷是吧。你可别忘了,我才姓贾,贾家迟早是老子的,而你只不过是我们贾家的一条狗,惹老子不高兴,老子一样赶你走。”

总护院一听,掉头就走。

却不知这位总护院何许人,敢如此对待贾不平?

原来,总护院本名柳叶白,浑名柳一刀,曾以三十二路夺命刀闻名江湖,因他总能一刀命中对方要害,故而一众刀客便敬称他为柳一刀。久而久之,江湖上只知有柳一刀,而不知柳叶白。那晚燕公子携白玉笙大闹贾府,他却是奉命押送货物,不在府中。若他身在府中,燕公子未必能轻易救下白玉笙。

他本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一心痴迷刀法,故而疏远妻儿。后因杀人,被仇家追杀,幸得贾富贵相救,才保全性命。他为报恩,便委身做贾府的护院,直接听命于贾富贵。只是他虽身为护院,却一向瞧不上贾不平的为人,故而对贾不平的吩咐从不照办。

贾富贵却极宠他,曾想收他做义子。

他却以不愿贾家父子失和为由,婉言谢绝,从此更得贾富贵器重。

贾不平见柳一刀硬的不吃,只得示弱,恳求道:“柳大侠,算我求您。我爹明日就要与贼人进行交易,贼首小燕子那是出名的奸诈狡猾,我怕我爹有危险,就想着挑些府中身手好的,事先埋伏在交易地点,以确保我爹的安全,还望您能体谅我的一片孝心。”

柳一刀细细一想,颇觉合理,遂躬身道:“属下遵命!”

贾不平得柳一刀帮忙,很快挑出十位精锐,号称高手中的高手。但他仍不甚放心,只因他吃过小燕子的亏,晓得小燕子的厉害,故而他急匆匆跑到衙门,指派十名捕快作为接应,才算满意。衙门捕快皆听他的命令,他之所以没有调派更多的捕快前往交易地点埋伏,只因牢房里有极其关键的犯人需要看守。

他心下发狠道:明日,定叫你这只臭燕子飞不起来!

他身为淮南第一名捕,自然听说过天下第一飞贼小燕子的事迹。传闻小燕子每到一路,便劫一路;每到一州,便劫一州。路、府、州、县各级官兵皆拿他没辙,就连六扇门第一名捕铁无私亦难以将其抓获。

不知不觉间,他已视小燕子为自己由淮南第一名捕升为天下第一名捕的垫脚石。

只是垫脚石未必合脚,反倒会扎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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