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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白须老者

震惊之余,满场哄笑。

围观人群如炸开的热锅,哄闹,嘲笑。明着笑四个大男人形同废物,竟敌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暗着却在讽刺泰山剑法徒有虚名,连带着将泰山派掌门青阳子都数落一遍。

白须老者瞪完白玉笙,复看向易筱君,看向那个击败泰山派四名弟子的小丫头。已过花甲之年的他本不该与后生晚辈计较,但如今形势,个人荣辱已无关紧要,一切应以泰山派声誉为重。

剑客有剑客的尊严,门派有门派的尊严。

他宁愿担上前辈欺负后辈的骂名,亦要教训易筱君一番,既是扞卫泰山剑法的尊严,更是扞卫泰山一派的尊严!

易筱君却看都不看白须老者,待回剑入鞘,便急急朝人群之中的白玉笙走去。自凌霄山一别,她一直在找白玉笙。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找白玉笙,或许是因为找到白玉笙便可找到小燕子,或许是因为白玉笙是一个她想解开却始终解不开的谜。

白玉笙是一个谜,一个与江湖传闻完全不同的谜。

她对白玉笙的认识多来自师父的描述,而她师父对白玉笙的认识皆自江湖道听途说得来,以致她对白玉笙的认识尚停留在江湖传闻上。但直觉告诉她,传闻当不得真,白玉笙有许多面,传闻或许只是他的一面。

在她看来,若白玉笙与传闻一样,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小燕子便不会另眼相看。小燕子一定是看中白玉笙别的面,一个江湖传闻不知道的面,而那个面便是她想解的谜。

若想解谜,须得跟着谜。

凌霄山前,她身受重伤,更兼照顾樊篱,故而未能跟上。

如今她与白玉笙重逢,自然不肯错过。只是她尚未走近,便听白玉笙大嚷“小心”,接着身后剑锋袭来,直抵她的后背,却是白须老者一言不语,已然长剑出鞘。震惊之下,她胡乱骂一声“卑鄙”,便侧过身,避开剑锋。

前辈偷袭后辈,人群一片哗然。

不论江湖客,抑或寻常百姓,皆对白须老者指指点点。有大骂白须老者卑鄙阴险、不守江湖道义,亦有痛斥白须老者为老不尊、枉为长者,更有贪图易筱君貌美者想要英雄救美……

众人在声讨时,皆义愤填膺。

只是未过多久,他们的声讨戛然而止,皆震惊于白须老者的剑法高超,以致那些心存英雄救美的剑客不得不放下剑,重新做回围观看客。

命只有一条,谁都会惜命。

江湖客爱酒,爱美,爱名,爱利……所爱者有许多,可没有哪一样能超过他们的命。物以稀为贵,命是唯一,故而命最贵。他们自认绝非白须老者的对手,便不会以卵击石,白白丢掉性命。

江湖,始终是强者主导的江湖。

当一名剑客用剑说话,瞬间压制对手的同时,便已然征服围观看客。围观看客心中只剩敬畏,而不敢再声讨,更不敢辱骂。

原来白须老者剑法凌厉,招招狠辣,刺易筱君后背那一剑只是问候,犹如两军交战时下的战书。待易筱君拔剑出鞘,正面迎他,他才使出全力,以攻为守,只数回合便占据主动。

他要以最少的招式击败易筱君,方可最大程度挽回泰山派的尊严。故而他正式攻出的第一招便是泰山剑法中的杀招“日出东方”,此招一出,犹如长虹贯日,日出东方,不断向易筱君试压。

一力降十会,一力压千巧。

江湖之上,强者恒强,当强者与弱者相遇,纵弱者百般灵巧,亦难敌强者全力试压。

素以灵巧轻盈取胜的易筱君,不羁剑法施展不开,在此压力面前连连后退,已无招架之力。围观看客主动退让,腾出一片空地,皆希望易筱君再撑过十数回合,以使他们大饱眼福。

唯独白玉笙纹丝不动,静静看着,看白须老者盛气凌人,看易筱君苦苦支撑,看一众围观看客惊叹不已……

他是看客,却不能袖手旁观。

他虽沉默,脑海中却闪过万语千言,以及那位不幸遇害的清瘦女孩。七年之前,他没能保护傅青青;七年之后,他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就在易筱君退至他身前、无力抵挡白须老者的重击时,就在一众看客皆冷言冷语、嘲讽他不自量力时,他蓦地伸手,搭上易筱君的肩,只轻轻一提,便将易筱君提飞至他身后。

而他,白衣翩翩,已然挡在她身前。

一众看客皆哀叹白衣书生命不久矣,寻常百姓中胆子稍小者,已然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在他们看来,白玉笙着实是一名儒雅书生,书生本该读书,本该考取功名,而不该惹上江湖恩怨。

面对白须老者的重重一击,白玉笙镇定自若,不闪不避,却是抬手以油纸伞挡下白须老者的剑。剑与伞相碰,本该伞断人亡,却出乎所有看客的意料,伞依旧坚挺,剑却遭一股巨力反弹。

无剑在手,伞便是他的剑。

在伞与剑相碰前,他已灌入内力,是以方才那一击绝不单单是剑与伞的比拼,更是双方内力的较量。白玉笙拥有清风道长数十年内力,江湖少有人及,而泰山派素来侧重剑招,不重内力修行,白须老者虽花甲之年,内力却弱。

震惊之余,白须老者冷冷瞪着白玉笙。

伞为木质,自古金克木。白玉笙能以木克金,足可证他的内力已远胜他十倍、百倍,故而弥补木与金之间的不足。

围观看客皆瞠目结舌,极为震惊,惊人不可貌相,惊白衣书生深藏不露,惊江湖之中卧虎藏龙……若他们知道这位白衣翩翩的书生便是江湖盛传的大魔头,势必避而远之,不敢招惹。

只是在场除易筱君外,再无别人认得白玉笙。

不认识白玉笙的他们,便只会惊叹白衣书生的武功深不可测。

白须老者握剑之手握得更紧,不敢大意。在与易筱君激战时,他便一直暗暗提防白玉笙,只因白玉笙那短短数语非使剑高手不能得出,故而他上来便全力出击,希望能在白玉笙动手前解决掉易筱君。

希望落空,形势逆转。

但剑已出鞘,无可回头,他只得迎难而上,纵身一跃,使出泰山剑法中最厉害的杀招“烈日当空”。烈日当空,剑走高处,霎时数影齐出,携灼灼烈日,如雨垂落,直击白玉笙头顶。

一柄油纸伞,撑起一方天地。

白玉笙面无惧色,撑伞而立,体内暖流如注,汇入指间,再由伞柄灌入整柄油纸伞。霎时伞舞如花,无风自转,形成一股巨力,白须老者的剑雨皆被挡在伞外,直至势弱,人落剑落。

一招之间,高下立判。

白须老者气喘吁吁,最后看一眼白玉笙,深深作揖之后,不待白玉笙回礼,便提剑离开,回泰山继续修行。那四名落败的泰山弟子只得拾起剑,紧跟其后,消失在人群之外。

围观看客皆怔在当场,虽一言不语,但千百滋味已然回荡于每位看客心间。江湖之上,果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易筱君能降住那四名泰山派弟子,却降不住白须老者;白须老者能降住易筱君,却降不住白衣书生。

试问:谁能降住白衣书生?

正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时,白玉笙已悄然挤出人群,去往他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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