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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美人若离

江湖为客,四海为家。

当一众江湖客不远万里涌入淮南城,当淮南城变为一个有酒有梦的江湖,一贯漂泊江湖的江湖客便会视淮南城为短暂的家。淮南城或许只是他们江湖客生涯的一个客栈,一个驿站,抑或是一叶摇曳在大江大湖上的扁舟,可一旦淮南城受到威胁,他们便会群起攻之,绝不手软。

威胁淮南城的,是一只燕子,以及一个绝迹江湖的魔头。

原来自昨夜樊篱闯入盛昌楼,赵峻已然觉察到自己的谋划极有可能被小燕子偷听到。为免夜长梦多,他当夜便散布流言,称小燕子与白玉笙已身在淮南城中,正蓄谋夺回无影剑。

自天元阁发起夺剑大会,无影剑便成为江湖客各自心中的剑!

于是江湖客们不论身在酒肆、客栈,抑或青楼、兑坊,皆视小燕子与白玉笙为仇敌。有些打着为七年前冤死兄弟复仇的旗帜,有些则谎称响应朝廷、替天行道,有些则无所掩饰、想要除掉夺剑之路上的拦路石……

虽各有算盘,目标却一致。

江湖客皆认定小燕子与白玉笙是威胁,殊不知他们本身即是威胁。

淮南一城,本自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与世无争。但自他们涌入淮南城起,淮南城上空便笼罩一片阴云。

阴云密布,暴雨将至。

江湖客之中,见过小燕子与白玉笙的却是极少数,尤其他俩已消失七年,就连赵峻都不甚记得他俩的模样。故而江湖客们沿街搜寻的目标多半只是两个名字,两个从未见过却常常听到的名字。

江湖草莽,极易冲动;遇有不顺,刀剑相向。

试问,行走江湖之人哪个没有仇敌?而恰在此时,巡城厢军尽数撤出,不再日夜巡城,铁无私拟定之约法三章亦即刻作废,以致在未寻到小燕子之前,江湖客们便恩怨相加,自相残杀起来!

自由,是束缚加身的自由。

若无那道束缚,自由便是犯罪,便是罔顾人命的行凶。

淮南城内,百姓们闭户不出,本欲投宿客栈的商旅着急赶路,离开这座被江湖洪水吞没的古城。

江湖客之中,却有些好色之徒,既不志在夺剑,亦不想惩凶除恶,但若遇上妙龄女子,皆细细盘查,趁机轻薄。于是除行凶斗狠外,许多江湖客摇身一变,变作昔日天下第一淫贼花无心的门徒。

日落黄昏,夕阳垂暮。

城门向北,主街之上缓缓走来一位美人。

美人白衫长裙,不涴尘埃,却自清眉秀目,极是脱俗。她只需亭亭而立,不必浅笑,亦不必言语,观者便如沐春风,惊为天人。但她似乎天生不爱笑,不食人间烟火,自然而然便面若冰霜,拒人千里。

她拒人千里,别人却笑脸相迎。

迎着她的绝非正经人,却是一名自称天下第一淫贼花无心嫡传的淫贼花多心。而花多心的笑自然绝非正经笑,却是令人反胃的淫笑,使得本就长相草率的他,更显得猥琐不堪。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若是心生非分之想,则被视为淫贼。所谓好色为淫,行窃为贼,淫贼即是窃色之贼。而想要窃色,须得自身功夫过硬,否则便会白白断送性命。

花多心即是一位老练的淫贼,自七年前花无心被杀,他便冒花无心嫡传之名窃色。七年下来,他走南闯北,窃色无数,受害者既有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亦有行走江湖的侠女,一时之间风头竟是压过其师花无心。

此番他来淮南,不为夺剑,专为窃色。

当他看到眼前美人的容貌时,已是惊为天人,不自觉便淫笑不止。他窃色无数,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美人,故而一心只在美人身上,却忽视美人手上刻有“若离”二字的名剑。

美人一剑,名为若离!

若离既是剑名,亦是美人之名。没有若即,只有若离,独受那巫山神女峰的高寒!

原来这位美人便是巫山派掌门不悔师太嫡传弟子虞若离!

七年之前,她扮作白玉笙的模样,将齐云山下的江湖客多数引至七里镇,以减轻白玉笙参加武林大会的压力。自那以后,她便跟随师父回到巫山,思过神女峰,潜心练剑,再未下山。

神女峰上,皓月清辉。

经七年风霜雨雪,春秋幻变,她一心修行,忘却江湖,忘却故人,忘却那段尚未绽放便已凋零的情愫之花。她重新变回那个冷漠、孤傲的她,如长在冰川雪地里的莲,玉洁冰清,不涴尘埃。

她承诺过师父,说到做到。

七年下来,她已剑法大成,云雨十七式炉火纯青,远胜从前。临下山前不悔师太曾试她的剑法,却败在她的剑下。

此番她离开巫山,远赴淮南,却是不悔师太对她最后的考验。考验她的剑法能否傲视江湖,考验她是否已真的做到绝情断念,若考验通过,不悔师太便会将巫山派掌门之位传给她。

她不想当掌门,但一切皆已注定。

她为师父所救,她的命便是师父的,师父的命令无异于圣旨!

世间之上,人各有命。有人称王拜相,有人乞讨街头,自她被父母抛弃,便已注定要走上不同于常人的路。路在脚下,她非走不可,只因她身后无路可退,身前只有这一条早已注定的路。

初入淮南,便遇到猥琐的好色之徒,自然心生厌恶。但她一贯冷漠,酷若冰雪,故而她的厌恶无迹可寻。花多心瞧不出她内心的厌恶,由****驱使,已急不可耐上前,欲行轻薄。

花多心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貌美,寤寐思服。”

虞若离道:“肮脏!”

花多心并不恼怒,淫笑道:“姑娘如此貌美,怎生口出肮脏之言?小生虽非君子,却愿与姑娘云雨缠绵,白首偕老。”

虞若离道:“肮脏之人,报上名来!”

花多心作揖道:“小生花多心,人称‘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姑娘不如跟随在下,保证你夜夜销魂……”

言语之间,他已朝着虞若离动手动脚起来。只是他的脏手尚未触到虞若离的白衣,他的自我介绍尚未完结,便戛然而止,整个身体跟着瘫倒在地,苦叫连连,喊声撕心裂肺。

再看他时,他的手筋、脚筋已被挑断!

七年之前,前天下第一淫贼花无心的手脚即是被同一位美人的同一柄剑挑断。如今七年过去,冒认花无心嫡传的淫贼花多心,却遭遇与花无心同样的命运。

窃色是为淫贼,这便是淫贼的下场!

不同的是,花无心是先被白玉笙撞晕,无力反抗之下被挑断手脚。花多心却是眼睁睁看着虞若离的剑出鞘,挑手,挑脚,快若流星,避无可避。

虞若离道:“啰嗦!”

话音一落,她扬长而去,去往下一个未知的路口。

此番来淮南,除考验之外,师父还交与她一个特殊使命,遇上花多心这样一个淫贼,显然是意料之外的事。但花多心恶迹斑斑,她早有耳闻,而她一贯最是厌恶淫贼,是以当她知道他是花多心时,便不会袖手旁观。

她不会要他的命,只因她不喜欢杀人。

一旦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便等同于要去他的命。但在她看来,杀花多心的不是她,而是花多心自己。

一心已不易,多心更难活。

由主街向北,多有觊觎她美貌者,却极少有人敢动手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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