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王在怀里掏出来钥匙,打开了大门,推门而入。
最初进入这房间的时候,光线太暗,看的不是十分清楚,等到适应了,才发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贴东墙一溜摆放的都是冷兵器,看上去样式很齐全,但是最多的是大刀,马刀斩刀弯刀等等。都是冷光闪闪,锋利无比。与之相对的西墙边,却是两排木架子,上面却是一条一条的长枪!
此时的中国军民,见过的最多的火器便是火铳了,据说样式是前明万历年间神机营传下来的。到了大清,人们俗称叫大抬杆。也就是说三个人才能使。
一个人在前面扛着枪管,双手死死的攥住,单膝跪在地上,后面的一个人只管用肩膀抗住枪托,而第三个人则负责点火击发。一支枪的长度快要到一丈了。
可是看贡王东厢里面的枪械,却是不大一样。枪管上没有了象征着大清的游龙,也没有夸张的机台和机栝,整枪不足四尺。看上去小了很多,木质的枪托上,还装饰着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花纹,看上去短小精悍。
枪械的右侧,堆着几个黑色的箱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在这箱子的右边,却赫然摆放着一门铁轱辘的钢炮!
贡王驾轻就熟一般,在左侧的墙上摘下了鲨鱼皮的弯刀,顺手在右侧取下了一条火枪,二话不说,便闯出了东厢,牵过了旺达递过来的马缰绳,便跨上了战马。
可正在此时,福晋正在后堂出来,正看见了整鞍备马的王爷,便是一声惊呼。
“王爷这是要出去吗?怎么还带了家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贡王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也没有答话,跨上马,便在右门泼风一般跑了出去。
“王爷!王爷!”善坤跟在了身后,一直追出了府门。
刚刚出了府门,就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但见八十名王府的兵勇正整齐的列队在门外的空地之上,每人一匹骏马,却是挎着弯刀,人手一把火铳。每个人脸上都是庄严肃穆,区区几十人的队伍,就像是几十头被铁链拴住的狮虎,露着锋利的爪牙。
气势这种东西,很难描述,若是一支队伍有气势,岳武穆八百破十万的事情也是有的。
福晋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忙上前一步,拉住贡王的马缰,道:“王爷定要安全回来,我在府里等着你!”说吧,有转过头对海德旺厉声道:“你家王爷背后有伤!定要维护王爷安全!否则的话,我绝不轻饶!”说罢,便将缰绳松开。
贡王从来没有过这般感觉,以前也是出战练兵,或者去做其他危险的事情,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心情异样。看见福晋脸上货真价实的担心,才知道被牵挂是如此幸福的事,便温暖的笑道:“不妨的,只是几个毛贼犯边,料理了也就是了!”说罢,打马扬鞭,朝着西边的大道奔驰而去。
几十名府兵一路扬尘,只听见马蹄声隆隆,残雪飞溅,绝尘而去。
站在府门外的福晋,就这样看着,很久很久,直到马队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支义和拳的队伍,却是散漫异常,在打虎石十八盘的山路之上,队伍拉得好长,只有几千人的队伍,队伍首尾之间却足足有一里余。看上去却不像是兵勇,因为他们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有拿着刀枪的,最多的却是二谷叉,铁耙,铁锹之类的。
身上的衣服也很不整齐,有穿着羊皮袄的,但也有穿着破夹袍的。人们脸上都很委顿。
为首的一个人,却是另外一帆风范,骑在一匹枣红马之上,大冷的天,只穿着一身夹袍,露着结实虬结的肌肉,头上一块青帕裹头,满脸的凶恶。
“大师兄!大师兄!又有几个乡民掉队了!还有几百人要开溜,怎么办?”一个穿着打扮类似的家伙快马赶上,对大师兄禀报道。
大师兄姓朱,名红灯,山东登州府人,他的师父便是有名的梅花拳宗师赵三多。山东总督袁世凯一改往日对义和拳的纵容和放任,血腥镇压,山东地面上的运动趋于平静。赵三多便率着拳众转战直隶。
直隶是天主教最盛行的地方,不知为何,赵三多师父就是看着天主教不顺眼,直隶地界不比山东,这里的势力错综复杂,几万拳众由山东转向了直隶,吃穿生存都是问题,于是打起了洋人,也就更加的卖力。
可是直隶毕竟是天子脚下,哪怕赵三多喊出了“扶清灭洋”的号子,但是紫禁城里面的老佛爷似乎根本不领情,亦或是惧怕西洋人的势力,便也四处镇压着,于是拳众的活动范围再一次往北压缩了,最终来到了热河地界。
朱红灯脑海之中,还在回忆着义和拳总坛盟誓之时的豪迈,对比眼前的衰败,便不由的一阵悲凉。他下死眼盯着这人,咬着槽牙,恶狠狠的道:“告诉兄弟们,严加防范,若有临阵脱逃者,定然不容!”
说罢,狠狠的踢马,朝着前面走去。
后面便是叫苦连声。声音嘈杂,不到一盏茶的时光,队伍竟然停了下来,叫骂声,诅咒声,甚至还传来了类似于械斗的声音。
朱红灯眉头拧成疙瘩,狠狠的拉住马缰绳,骏马吃痛,一声长嘶,前蹄高高跃起,调转了方向,朝后面奔了过去。由于这个动作太突然,身后几名拳众被撞倒。
“吵什么吵!难道都要哗变不成么?”朱红灯高高的举起马鞭子,凭空狠狠一挥,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山谷。
众人才渐渐的平息了下来,见大师兄面露不善,也知道惹怒了这位,是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终究有胆大的,一个乡民扛着?头,看上去精瘦,面色也有一些发黄,似乎踌躇了片刻,但终究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气上前一步,道:“大首领,我们只是想回家,这好像并非是南下直隶的方向。再往前走,就是鞑子的地盘了!”
朱红灯望着这名乡民,如何不知道其中的事情。
南下直隶,哼哼,走的通吗?
“是啊!”
“我们本来就是会州城的穷苦农户,到了直隶也不一定有一口饭半亩田,统领大人,还是放我们回去吧!”
“就是!即便不回去,到了直隶也是饿死而已。”
“不是行兵打仗吗?这都走了一整日了,应该埋锅造饭安营扎寨了吧。”
这些被裹挟的乡民们,顿时又乱作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