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誉怔了怔,攥着她手臂的动作渐渐松了。
他未曾料到,自己在丫头的心里如此。
“我明知道,他待我的温柔关心都是虚情假意……对,都是假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哄骗自己……我就是这么没出息……你不是萧誉,他不会这么烦人的管我,可他冷漠起来,比你吼我还可怕……”
新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颠三倒四,时而清晰,时而逻辑不清,可萧誉却听得那么仔细。
“他突然离去,不给我一句解释,没有任何的,哪怕的只言片语……我会以为是新月不够好,一定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好我改……可我什么也不知道……”
丫头眼神迷离,脸颊绯红,散乱的鬓发落上了雪花,仿佛在说着梦话。
萧誉心头蓦地一疼。
原来那段彼此不见的日子,对她是那般的伤害。
不是只有自己忍受思念,不是做到心里有一人就行,因为你体会不到,见不到面的她内心经受着怎样的折磨。
他从没这么自责过。
当听见她鼻翼的抽泣声,到底忍不住,长臂忽地一拢将她揽入怀中。
怀中的新月,还在低低的控诉,“你回来跟我说和好,我就会和你言归于好?凭什么啊!什么都是你定,离开是你,回头招惹我的又是你?”
她闭着眼,将他当成了倾诉的怀抱,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萧誉还是谁,像是自说自话的梦话。
后来,她渐渐的平静了,不再念叨。
他轻轻松开了怀抱,此时那丫头闭着眼,摇晃着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的身高刚刚及自己的肩头,比意料的瘦小。
正此时,那丫头没预兆的睁开了眼睛,抬起下巴打量着他,若有所思,“你……是谁?”
丫头面颊醉意熏红,眼眸漆黑透亮,鼻头因为哭啼发红,唇角勾着一抹日常熟悉的神气,“你说啊——是谁?!”
她有些恼怒的拍了他胸口一下。
萧誉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胸口的那颗心有力的跳着,跳着。
他的身体遽然僵硬起来,喉结处发紧,只听见胸口剧烈的心跳,再冷的表情也浇不灭此刻他眸中的火焰。
内心的挣扎似乎一瞬间冲破,霍地,萧誉的手臂一下子捞过她的腰身,新月的身体就势失衡,背部惯性的后仰了一下,再次被他牢牢得拢住。
没有任何停顿,他俯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新月直觉得混沌的脑海一下子空了,她残存着意识,自己好像被亲了。
此时整个嘴唇被堵住,想说话自是说不出。
她下意识地去挣扎,却被萧誉霸道的拢在怀中,她小小的身体几乎被他圈定。
他的吻有些激动的霸道,完全不似平时温文尔雅的他。
新月被亲得头昏脑乱,她下意识的要咬他,却让萧誉灵巧的避开了。
让萧誉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丫头接下来竟然回吻了自己。
她亲的时候,很像她在吮什么吃的,又是伸舌头****,萧誉的动作随之一僵,有什么感觉传遍了全身,身体不由地一颤。
尽管服用了端木崖的药丸,萧誉的心口处还是蓦地一紧。
渐渐地,彼此分开了吻,他以为会看到一个娇羞的新月。
然而,怀中的人儿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眼熟识的面孔,吧嗒了下嘴巴,像是睡意来袭,终于阖上了眼皮。
萧誉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丫头已经醉糊涂了,他打横将她抱起来,又用那斗篷盖住了脸,一步步往梅林苑而去。
不远处站着一人,一身布衣立在雪中,捻着须髯,默然看着那梅林的那一幕,须臾又摇首叹息。
新月醒来时不知什么时辰,反正天色已经大亮。
她搓了搓眼睛,忽然发现头顶的帐子不对,这是哪儿啊?
她蓦地爬起来,抬首发现这是一处陌生的房间。
新月摸了摸脑袋,定了定神,昨日好像随萧誉来梅林玩了,好似吃了饭饮了酒。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使劲去想,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发酒疯,说了很多废话吧?
但说了些什么,发生过什么,她记不起起来。
哦!她猛地摸了嘴唇!
唯一有些模糊印象的,好像,好像他吻了自己。
昨夜他吻自己的那一刻,酒意好像醒了几分,可后来不知为何又睡着了。
天哪,怎么回事?
他怎么可能亲自己?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做梦?
对!做梦!
新月咬了咬嘴唇,觉得回忆里那种感觉简直、简直太真实!
她赶忙披衣下榻。
一股冷气袭来,“阿嚏”一声。
惊动了外间的人,有个婢女进来,布衣布鞋,笑容和气:“王妃醒了?”
新月问道,“这是哪里?”
婢女笑答,“这里梅林苑啊,您昨夜醉酒歇在这儿了。”
“那萧誉——”她脱口问出,忙改口,“王爷在哪儿?”
“王妃放心,王爷还在梅林苑。”
新月果然放心了不少,想来那个萧誉带她来这荒郊野外,自然也得带她回去。
新月穿了衣裳后,就吩咐婢女,“给我拿把镜子过来。”
婢女照做。
新月看着铜镜里的脸,目光尤其落在那双嘴唇上。
为什么会觉得这嘴唇会比平时红润一些?
她不敢多想。
这时,婢女笑道,“王妃不施粉黛,天生丽质。”
这一句反而提醒了新月,“可是有脂粉?”
婢女有些愣住,寻思了一下,“有是有,不过,甚是简陋。”
说白了就是丫头里会偶尔擦一擦的。
婢女又道,“王妃现在要洗刷,那奴婢这就去端洗脸水。”
婢女离开后,新月再次仰躺回榻上,脑子里在努力回想。
昨夜自己好似被人抱回来的,那人好像,好像是萧誉?
不,不是他。
新月立时就否认了自己这种荒诞的想法。
毕竟他残了双腿别说抱自己了,就是下来走两步都是有困难的。
况且她有听过传闻,说江陵王不好女色,故而年二十六尚未娶妻,入住了江陵王府,又发现他身边并无侍妾,与其他的皇族世家男子皆不同。想来传闻极可能是真的。
如此一想,她越发觉得自己是做梦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自己一直幻想他是个健全的人,还希望与他亲嘴?
天哪,姬月你不至于吧?
新月猛地砸了自己脑门一下,外面响起了婢女的声音,“王妃,可以洗了。”
大雪初霁,远山银白皓目。
新月看了会儿就觉得耀目的很,赶紧收回了目光,打算去看看别处。
雪岭窗前,萧誉一袭汉白宽袍,临窗而坐,轻拨琴弦,低眉信手续续弹,神情十分专注。
袅袅琴音,从这雅阁一直传到了园子里。
新月沿着檐下的廊子走来,自是听到了。
琴音轻灵,幽然沁心,让人心平气和下来。
她脚下一顿,寻了琴声,加快了脚步,左转往那雅阁走去。
那雅阁的窗子是推开的,透过窗子,可见坐着一素衣男子。
窗前暗香浮动,犹似美人来。
萧誉虽不看她,却早知是新月。
琴音经过了一段宛如瀑布般的激昂,再次回归了涓涓流水。
尾音轻如叹息,余音绕梁。
新月听得津津有味时,琴音没了。
“新月,起来了?”
他转过脸,温柔看向自己的刹那,新月竟很没出息地脸红了一下。
她连忙捂了捂脸颊,尴尬得笑道,“外面好冷,冻得脸疼。”
“月儿,过来,我给你暖一暖。”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关心,只是……他为何叫得这么亲热?
想到梦中好像和他亲嘴了。
新月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不用不用,我这会儿觉得热了。”
她连忙将手从脸上拿下来,此时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搓手,冬靴的鞋头上还沾着雪沫。
“嘿嘿,王爷的琴技真好。”她挠了挠额头,说些话打破尴尬。
“王妃过奖了。”
新月目光下意识的去看琴身,见并非自己的那把绿绮,便道,“原来王爷不用绿绮,也能弹得如此好。”
萧誉心下了然,转了轮椅出来。
“这琴技的高低,与是否名琴没有太大关系,只要你用心。那绿绮本不是我的琴,是一位前辈赠予萧誉。”
新月想,那把绿绮曾为母后拥有,后来又不知如何流转才到了萧誉手上,于是很想知道这绿绮的事情,便问“可不知那位前辈是谁?”
萧誉凝眸看着她,发现新月今日面上敷了香粉,连嘴唇都用胭脂刻意的遮盖了。
他面上会心一笑,看来昨夜的事这丫头尚且有些印象。
他以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似有琢磨的话传来,“原来,王妃也施脂粉。”
她极少施脂粉,皆因她年纪尚轻,且皮肤向来比旁的女子白皙许多。
见被萧誉发现,新月当时一愣,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早上起来妾身觉得脸色不好,便擦了些粉。”
萧誉又问道,“王妃可是用了早膳?”
“额,吃过。”
话音刚落,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的”叫起来。
新月的脸上一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