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誉的目光却触及她的脚踝处,“你才好没几日,别走太多的路。”
新月面色一怔,笑道,“我哪里就是纸糊的,不过走几步路而已。”
“今日官邸不少外官在,王妃不如择日再去官邸。”
言下之意,她身为内眷暂且不要抛头露面了。
“那就听王爷的,不去了。”
萧誉看向新月,瞳眸里的笑意分明是新月的顺从感到满意,他点了点头,“有劳王妃推我回去吧。”
不等吩咐,一旁负责推车的小杜很知趣,忙得退了后面,新月只得自己推了萧誉,这轮车还真是和从前一样沉重。不过下一刻,新月一下子轻便了许多,原来萧誉不过是借口支开小杜,此时他自己在转动着轮椅。
新月并没注意到萧誉只能用右手推车。
这时,旁边传来一句,“王爷让子墨好生等啊。”
园路上白衣冉冉的苏子墨踱步而来,手上依旧还是一把扇子,笑意春风,“原来是公主前来东府探望,难怪王爷的心情似春暖花开。”
居然当着萧誉的面称呼她公主?是眼里没有他江陵王,还是不待见这个王妃?
新月有些不喜这个苏子墨,便揶揄道,“春暖花开,怎比得上苏公子的夏日炎炎?”
一句烈日炎炎,让颇有些自负的苏子墨一时回不过神来,他看向萧誉,萧誉也不过是耸耸肩表示不明白。
苏子墨蹙眉,“公主何出此言?”
“苏公子常年摇着扇子,岂不是夏日炎炎?”
闻言,萧誉不由得哈哈大笑,直赞道,“王妃真真妙语啊。苏子墨,你这扇子可得收一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疯了不成?”
苏子墨尴尬一笑,“公主真是思维跳跃,言语清奇啊。不过,这夏日炎炎若换成热忱似火,才足以形容子墨对王爷的真心。”
说完苏子墨看向萧誉哈哈大笑,萧誉面色一沉,知道自己被苏子墨故意坑了一下,目光看向新月。
见她目瞪口呆一副如吞了苍蝇般的样子,萧誉只得向她解释道,“不用理他。他这人有很多的嗜好,比如信口玩笑,又比如他手上的扇子,春夏秋冬款式各不同。”
苏子墨并不否认,大冬天的继续手摇着扇子神态自如,新月随口就问了一句,“苏公子有这么多扇子吧,可否舍得送人一把?”
“公主想要扇子?那你问萧誉要就好啊,我的扇子都是他送的。是不是,萧誉?”
新月再次目瞪口呆,忽然就想起秦少卿拿萧誉帕子的事。原来男子与男子之间竟流行送帕子、送扇子的事。
“本王何时送你扇子?”萧誉转头责问苏子墨。
“王爷缘何不承认?这扇子的题诗还是江陵王所题。”说着苏子墨就将扇子给了新月,“这把扇子,就当是萧誉送给你的。”
新月没反应过来,就见一把扇子递了过来,只得接了扇子,目光却是看向萧誉,他此时面色尴尬,分明有话却说不出来的感觉。
苏子墨见状开怀大笑,拂袖大步而走。
新月看见手中扇面题诗果然有江陵王的小印。
此时联想起关于萧誉的龙阳之僻传言,如今想来这苏子墨甚至那个秦少卿,都与萧誉有些说不清的关系。
她想起年少时在南朝两都时,也偶有纨绔子弟间传一些断袖的交往。往往被传此种关系的皆是那些外貌俊秀、风度翩然的男子,他们颇有才华,以琴棋会友,注意仪容和外在,有的人好佩香,有人好执扇,联想起偶有闻到萧誉身上有奇香,会不会是他约会时也有佩香的习惯?
新月冷不丁地冒出一身鸡皮疙瘩。真是反胃!
再看苏子墨萧誉那般玉树临风的好凤姿,平素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新月的面上不禁浮起冷笑。
心中暗道:新月啊新月,皮囊终究是皮囊,你竟也被其迷惑,可笑至极啊!
萧誉见新月的模样,便解释道,“苏子墨此人常不羁,最爱说笑,你切莫听信,我从未送过他扇子。”
“那这是什么?”新月将扇子再看了一遍,“既是王爷题给苏公子的,我怎好横刀夺爱?完璧归赵!”说着扔给了萧誉。
“月儿,这是何意?”
“王爷问我何意,我倒想问问王爷,可是在附庸名士风流?”说罢,新月扭身就走。
萧誉闻听这句名士风流,大约明白了新月是误会了。
“新月!新月!”
萧誉忙得转动了轮椅,想追上新月,奈何当日在春心院左肋下受过一剑,此时因急速转动,左肋下的伤口崩开,忍不住痛得蹙眉,只得作罢。
萧誉颇为颓败。
南朝京都的士族中不乏年轻才俊,恃才傲物,举止风流倜傥,常结伴游学,纵情山水,一度被两都的年轻人追捧,称之为名士风流。
这些当时名士,连尚书台大人都想攀附,将其独生女儿嫁与当时名士冯效,迎娶之日,几个太学生半路堵截不许他成亲,直指冯效风流韵事,其中便有冯效龙阳之僻、****太学的内幕,当时与冯效交游的几位才学名士皆无幸免。
因丑闻涉及当时上流士层,南朝皇帝大怒,一度关闭太学,再有举荐人才皆摒弃风流名士。自此这风流二字开始由褒趋贬。
这时,苏子墨走了出来,“公主以后不会再来叨扰了,王爷应该高兴才是。”
“这么说本王还要谢谢你?!”
“说谢字就见外了。”
萧誉将手上的扇子biu地扔过去,幸亏苏子墨躲得快,擦着发鬓,差点耳朵不保。
“王爷息怒,小心您身上的伤。”苏子墨接了扇子,却不忘提醒他身上的伤。
“杜禹!”
萧誉忽然沉声一句,杜禹须臾现身。
“送苏公子出府。”
“是,王爷。”杜禹领命,然后对苏子墨道,“苏公子请回吧。”
苏子墨见他真生了气,只好收了扇子,“王爷保重,若有事传信于苏某。”
话说新月气呼呼的离开后,叫了阿珠等人准备回西王府。
小杜赶紧出来阻拦,“王妃,王爷先前已经吩咐了午膳,中午留您府里用膳,您怎么能回去呢?”
“不麻烦了,你家王爷事务忙,本妃不便打扰。”
“王妃,怎么是打扰呢?王爷听闻您来看他,特别开心,手边的事都推了就为了陪王妃。”
见小杜还是这么锲而不舍的挽留,于是新月干脆道,“这儿天气冷,不习惯。”
“王爷已命小人把房间里多加了燃炉,王妃觉得冷可以回房歇着啊。”
“东王府的饭菜本王妃用不惯。”
“那小的去叫西府的厨子来啊。”
新月气闷的说不出话来,小杜见王妃的模样,似乎嗅出些别的缘故,也不敢再追问。
正这时,只听那边传来话,“这东王府的饭菜王妃还没用过,焉知用不惯?”
小杜回头见是王爷而来,赶紧迎了过去,“王爷,您来了啊?”
“王爷说的对,王妃您用过了才能知道好不好,若是实在不习惯,小人便去请西府的厨子——”
新月没给萧誉主仆面子,直接冷脸拉了阿珠,“阿珠,我们回去!”
没走了两步,就听见萧誉淡漠的声色,“本王有话要单独和王妃说,旁人退下。”
因为江陵王向来温和,若他忽然沉下脸,众人都知道害怕收敛,阿珠如今也已经不自觉地养成了习惯,连忙挣开自己主子的手,低声道:“公主,听说这儿的厨子不错,您留下来吧。”
说着已经脱了手溜之大吉。
“臭丫头!”
新月一咬牙,却奈何不得,只得扬起下巴道,“王爷有何话要说?”
她故意不去看萧誉。
萧誉不语,缓缓驱车近前,“稍后再说。”
“王爷有什么事,现在说便是。”新月语气加重。
萧誉叹了口气,“看来,王妃对我的误会不少。”
新月接过话道,“如果王爷要说别的,我尚且可以一听,若是说误会我不奉陪。”说着就要离开,萧誉蓦地一把扯住了新月的手,“这东王府,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公主也不例外。”
“放开我!难道被我看破了,你要恼羞成怒杀人不成?!”
新月胡说了一句,连忙意识到祸从口出。
萧誉愣了一下,对自己王妃口里的荒唐话感到不可思议。
“呵,多谢王妃的提醒。”轮车上的他一咬牙,拖了新月的手就走。
新月这才慌了,他的手劲很大,她完全摆脱不了。
“喂!我不会把那些事说出去的!你放开我!放开我!”
紧接着嘴巴被一个帕子堵住,“王妃,小点声。”
直到入了内寝,萧誉这才松了手,“王妃看破了什么,在这儿说吧。”
“我没没说啊!”这个情形下,新月不敢承认。
“本王耳朵没聋,适才王妃还说——不会把某些事说出去。”
新月环顾下四周,谨慎道,“你要相信,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
“王妃知道了什么事,现在告诉我——”
他语气不紧不慢,目光中隐隐有逼迫,新月心头一紧,脑袋里想起江陵王与苏子墨秦少卿等人的关系,又想起王世坤那些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