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侍卫走后,迟邪双手背在身后临窗而立的站了良久,才动身往大殿走去。脚步轻缓但又稳重,坚定可移,一切都如往常一般无二样。
路上,他遇上了数位大臣,但却也只是微一点头就错身而过了。见此,吕梁吕左相眼中精光闪烁了下,脚下悄然无声的动了,紧随在他身后也向大殿走去。
一向都是静候着等待召唤的迟将军此时自主的去面见新皇,这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虽是身为恭亲王的拥趸者,但却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既然主子有坐上龙椅的心,那他就必定会为他创造出一个最佳的篡位时机。
恭亲王花长安性格暴躁,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被要属左右着做下的,若是他成了九五至尊,那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人,到时候朝堂上的事还不上看他脸色来办事。
一样到自己会将老对头唐禹州给打压下去,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甚至是不得不主动的前来讨好自己,吕梁心中就是一阵火热,眼中的神色越来越坚定。从龙之功,他誓在必得。
听着坠在身后之人的脚步虚浮了起来,迟邪眼中一抹笑意一闪而过,鱼儿上钩了。脚下的步伐在此时突然的加大了些许,急步的往前走,似是很急很赶时间一般。
吕梁见状,也顾不上隐匿身形了,快步的向他走去,边高呼了一声,“迟将军等一下。”
似是才知道身后跟着人一般,急步快走的迟邪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见是他,才停下来等待着。直到他一路小跑到自己身边时,他才平缓的道,“有何事可以慢慢的说,左相不必如此的急切。”
“将军说笑了。”到底是文臣,才跑了几步,四十余岁已华发间生的吕梁额头上就已被热出了一层薄汗来。他抬手轻擦了下后,双眼直视着迟邪,笑道,“老夫见将军步伐匆忙,将军可是有急事?老夫这般没耽误你的时间吧?”
他虽然是在问话,但神态动作等皆是一副自己叫住他是人得上他,给他面子的倨傲一般。
但这也是因为迟邪在宫中朝堂之上实在是太低调行事了,别人只知他是先帝养子,手握军中将符,却不知道他脾气秉性如何,亦不知他的军功是自己一手一脚给拼搏下来的。朝中之人,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并不是只有皮囊之人,知他是真正的有熊才谋略之人。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迟邪的军功全都是他以命相搏给拼出来的一片天,他在朝堂之上展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所以亦不怪一心只知向上爬的吕梁错估了他。
虽说他的态度恶劣,但迟邪却似是不自知一般,态度如往常一般,平淡清冷的问道,“不知左相唤住迟某所谓何事?”
不错,还算识相。身居身位,早已被下属带高帽给捧得不知所以云的吕梁心中甚至是满意。连手握重兵的将军都要谦让自己如斯,看来他傍上的主子果然威名赫赫,是最有机会登上至尊之位的人。
顺完气,吕梁挺直腰杆,双手背在身后,又恢复了平时端庄大气的左相气势,踱着方步前行了一步,站在迟邪的上方,笑道,“无甚大事。将军可是去养心殿?”
也不待迟邪回话,他就自问自答的道,“正好我也欲去拜见陛下,我们正是同路,可一起前往。”说完,他自顾自的先行了起来。
本就是在稳着钓鱼台上的迟邪自是不好反驳他,且看他这副模样也知道自己反驳也是无甚用处。他抬脚继续前行,边颔首应道,“也好。”
“某心中正是闷得慌,左相屈尊降贵的来陪我走一走,真是多谢了。”
“那里。”吕梁微微一笑,“何来的屈尊降贵,你我本是同朝之人,一起走走也实属正常。”
顿了顿,他似是不经意间的问道,“刚才看你脚步匆忙,不知是为何所困?你若是愿意说,老夫或许还能帮你出谋划策一番。当然,你若不想说也便罢了。”只不过他的话说得有一点急切,将他心中所想被暴露了出来。
即便是自己很想要知道,也要装作若无其事。
果然还是老奸巨滑。迟邪心中但笑着,脸上的神情却恍惚了起来。
他轻吁了一口气,摇着头道,“唉。今朝,有一远在边城的好友给我来了信,说是边域外的匈奴人又蠢蠢欲动了。左相你也是知道,我虽不是先帝亲子,但他待我亲如子,这个时候我想再送他一程。”
说罢,他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吕梁撩了下眼皮,心中暗自嘲讽刺笑着他的重情重义。自古皇家无真情,先帝他如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个功高震主的亡臣之子而已,为了仁德的形象,先帝是不得已之下不得不将他收放于眼皮子底下好看着他罢了,何来的待他亲如子?
可笑。
这些心事不过是转念之间,眨了眨眼,吕梁微蹙着眉的抿了下唇,语含担忧但又不敢相信的问道,“此事当真?”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直面着迟邪,一双饱含着为天下忧而忧的浑浊瞳孔直直的看着他,话气严肃的道,“你要明白,这是天下之大事,做不得假。”
话罢,他似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严重了,抿了抿唇,出言提醒道,“昨日,新皇才登基。”今日,你就说匈奴来犯,这会让天下百姓误以为新皇并不是真的真命天子的。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他心中却另有想法。天灾人祸,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若这事是真的,那是不是这皇位还可能会有所更换?恭亲王就可以顺应民意,顺理成章的篡位了?
这般一想,吕梁看向迟邪的眼神更是担忧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这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如此惺惺作态的话,迟邪听得索然寡味。现如今,朝臣大都自认为自己高高在上高人一等,将百姓的生死置于无地。如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朝廷要来有何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江山社稷的根本,才是一个皇朝能吃是代代传承下去的根本。可,时过境迁,朝臣们却早已被权钱给迷花了双眼,只想着在百姓身上多压榨出一些钱财,根本就不去多想一想他们此时过的是何种生活,又是何等的艰苦。
再一想到十五年前的那一场杀害了他的爹娘与族人的战争,迟邪就觉得心中的恨意快要溢出心来,也将要溢于言表。
堪堪在他表情外泄之前,又一人经过了此处。看着两看相无言的两人,右相唐禹州轻咳了一声,对着拦在路中央的两人道,“两位,这是在聊些什么?如此的入迷。”
“并没有什么。”迟邪压抑着心中的仇恨,平静如常的看向他,清冷的道,“某有事欲向陛下禀告,就先行一步了。”抬手一作揖,他脚步匆匆忙忙的向不远处的养心殿走去。
见此,吕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微撇了撇唇,心中暗自嗤笑。别以为他看不清楚,他这是在这等着他呢。
这就受不了了,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吕梁看向同是前来想拉拢人心的唐禹州,似笑非笑的道,“没想到唐相也要亲自出马了。可是手下无能之人了,要不要我借一个给你?”
“呵。”唐禹州瞥了一眼他,广袖一挥,紧跟着也向养心殿走去,“左相,你不也是亲自出马的吗?我们半斤八两,谁也不用说谁。”
听着这话,吕梁终于绷不着脸上的笑容了。他冷着脸,紧抿着唇,双目阴沉沉的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人。
左相,左相!迟早有一天,右相之位是他的。
怒而甩袖,吕梁轻哼了一声。双目森然的扫了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泰然处之,脚步悠悠然的跟着也向养心殿走过去了。
坐上龙椅的人早晚都会是他家主子的,到时候,哼哼!
通过了小黄鱼的传话后,迟邪理了理衣物,抬头挺胸,势在必行的紧抿着唇,推开门,进入了大殿。
见到主位之上的那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他双手作揖的行了一礼,高呼,“臣迟邪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放下了看得头晕脑胀都是不知所以然的折子,揉了揉眉穴,花长平挺直腰身,努力的摆出一个皇该有的气势,扬手向上一托,缓声的道,“爱卿平身,以后若是只有寡人与你两人之时,无需再行如此大礼。”
“是。”迟邪直起身子,双手交合于腹前,微抬着头看向对方,神态毅然决然的沉声道,“臣有一事要禀告,愿陛下能详听,且能答应了臣这事。”
他说得很郑重其事,花长平见此,只觉得脑仁疼痛。每一次,大臣们有什么事是要忤逆于先帝时,也是这么态度慎重的。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躲也躲不掉的。他再一次的揉了揉眉穴,挥了挥手,万般无奈的道,“将军先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