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邪含笑的看着魏清欢一眼后,微垂下眼帘,掩起眼中的精光,淡然的说道,“嗯,京都出事了,我得回去坐镇。”
魏清欢也知道事有轻急缓重之分,故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扬唇笑了笑,道,“那明日记得让人来提醒我一声,我好送送你。”
她表面上很是风轻云淡,但心中却是点点离别添心头。故而,话音刚落,她便歪着头,依偎在迟邪精壮结实的肩膀上,不再多言。
抬手揽着她,大掌一下一下的顺着她乌黑的秀发轻缓的抚摸着,迟邪深深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娇人儿后,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目光幽幽,似是看着什么,又似是什么也没有看入眼中。
两人虽是一言也不发,但自有一股温馨的气氛环绕着,就像是相伴了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让人无处可插足。
半晌之后,窗外月色如链,洒落大地,如铺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幕帘般,甚是美好。然,此时的两人却无一人有闲暇去享受。
魏清欢抬起头,笑如春山般明媚的看着迟邪,笑道,“你去忙吧,我也该睡了。”
眉眼皆弯弯的染着笑意的她,梨颊微涡,好不温柔。迟邪看着她,目光闪烁了下,停了下动作来,轻轻的无声的点了点头应下了此事来。
见状,魏清欢眨了眨眼,掩去心头上的离别愁绪,站了起来,牵起他的手将他往上拉,迟邪顺势而为的被她拉了起来。
见她眼中雾汽氤氲,心中微悟,于是低头,轻笑了一声,揶揄的道,“这般着急作甚?该不会是想赶走我,好夜会情郎吧?”
魏清欢被他这大言不惭的话给气得恼羞成怒,她的情郞不就是他嘛?!
怒目圆睁的瞪了他好一会儿后,才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没甚好气的在扯着他的手边往外走,边敷衍的道,“是是是,我急着去见我的情妹妹呢,你就快请吧。”
被她反将了一军说成了是女的迟邪也不恼,笑着接过了话头,正色的问道,“那不知我有没有荣幸去与她见上一面?”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仿佛是将这事当真了。
深深的吸了一下,压下心中的怒火后,魏清欢松开了他的手,改拉为推的将人给推出了门外,嫌弃的挥了挥手,道,“好走不送,好梦。”说罢,便退后一步,握着门把手,“呯”的一声合上了门。
被拦在门外的迟邪睨了眼紧闭着的门,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飞花逐月般的翻墙而过,不过是一瞬,人便已看不见踪影了。
门内,魏清欢已缓步来到了床前。她在床沿上坐下,低垂着脑袋,静静的看着交叠于腹前的双手,眼中闪烁着离别的伤感。
她知道迟邪故意的逗她笑是为那般,也知道自己明日与他相见仅限于大庭广众之下与众人一起道别……
今晚,是他们在魏国里私下相见的最后一面了。
都说一场战争离别了许多人家,无数人身不由己,今日她终是体会到了这滋味如何了,苦苦的涩涩的,诸多不舍却又有口不能言,因为这就是战争,由无数的身不由己与众多贪念组成的战争。
沉默了好半晌,她终是微红着眼角的解下了外袍,掀开被子,上床入睡了。
至于好梦以否,那就见仁见智了。
夜间,窗外还下起了籁籁的雨来,湿气渐寒,穿墙而入,让半睡半醒的她打了一个寒颤,紧紧的卷起了身前的被子。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日还是阳光明媚,今日便寒风嗦嗦。
魏清欢紧了紧披风,看着在与家中人道别的迟邪,再看看屋檐下滴滴答答的下着的雨,突然好想开口挽留,可两唇间却像是被粘了起来一般,翕动了几下,一字也吞不出来。
与魏家长辈道别了的迟邪将她的动作尽收于眼底,也猜出了她的心思。
紧抿了下唇,他来到了她面前,眼神深邃如海的看着她。
魏家长辈们也在这期间得知了他俩两情相悦,见此,很识时务的看向了别处,给两人留一点独处的时间。
沉默了小片刻后,迟邪才轻声的道,“保重。”
等我。
魏清欢扬唇一笑,似是半点也不受离别的感染般,笑眯着眼睛的点了点头,但笑不语。
深深的看了一眼浅笑安然的她,迟邪也是扬唇轻笑了一下。但来得快也去得快,此笑如昙花一现,很快但被他收敛了起来。
然,这一次,魏清欢却没有被这炫丽得日月无光的笑给迷住了心魂,她定定的笑看着他,手中的帕子被攥得紧紧的,以防自己一个冲动便说出了挽留他的话来。
迟邪对她点了点头,侧身对着众人一抱拳,便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各位后会有期。”
说罢,便夹紧了马腹,轻挥了下马缰,马儿长长的“吁”了一声后,便疾步离开了。
跟着他来的几个护卫与护着魏清欢的护卫们也纷纷驱着马,紧跟着他离去了。
站在门阶上的魏清欢牵强的扯着嘴角,笑看着一步一步走出她视线的众人。
魏夫人最为敏锐,见她如此,便上前挽起她的手,轻柔的拍了拍后,道,“这里风大,回府吧。”
“好。”
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众人,魏清欢挽着她的手,转身回了府中去。
同时,也强打起精神来,与自家阿兄一起逗魏老夫人开心。
魏国皇宫门前。
“魏相,留步。”面蓄青须的中年男子喊了一声后,快步的追上前来。
正欲上马车的魏右相闻言,放下帘子,回身一看,见来人是御史中丞易俗河。
易俗河此人虽是处世圆滑,但却彼有能力,从寒门状元一路升到御史中丞也不过是十七年多,能力不凡。且这次推行新政,他出了许多计策。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自家儿子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于是,他便静立于愿地,等着他了。
易俗河三步作两步,快步的走到了马车前,轻喘了一下,道,“不知魏相等下可有空,某有一事相谈。”
“可。”魏右相看着对方因急切而沾上了些许雨水的衣袍,道,“此处不是详谈之处,我们移步宣茶楼吧。”
“好的。魏相你先行一步,某稍后就来。”
魏右相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从车中拿出了油伞递给他后,便转身上马离开了。
易俗河招来了自家府上的马车,也跟着离开了。
马儿嘚儿嘚儿的在雨中穿行,溅起了一朵朵水花,为这下雨天增添了一份活力。
没一会儿,两人便一前一后的来了宣茶楼。
“两位,里边请。”脖上挂着白布巾的小二哥笑脸相迎,“两位来得可真巧,今日正好在说贺老将军的辉煌战绩呢。”
魏右相笑了笑,道,“麻烦给我们安排一个雅间。”
“好哩。”小二哥见状,也不再多言,直接被人带上了二楼雅阁中去。待两人点好了茶水后,又快步的离开了。
魏右相与易俗河寒暄几句后,点好的茶水糕点也上来了。
端起店小二斟好的茶,轻轻的浮着杯盖,抿了一口热茶后,魏右相开门见山的直言问道,“不知易大人今日唤住某所谓何事?”
易俗河放下茶杯,直视着他,正色的道,“那某就直言不讳了。”魏相,某觉得新政之策一事难以推行不待他说完,魏右相就已神色淡然的打断了他,冷淡的道,“若易大人今日是来劝某的话,那就不必多言了。”
说到这,他又语音一转,“我知此事难行,可现如今说什么也不得不行了,唉~”
都已经推行了一个多月,得了大部分商贾的支持,现下让他们停下来……那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他话中之意,易俗河这个多年为官的老狐狸自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他也跟着哀哀一叹,“唉,现下弊端已出,若是再不停下来,或是想办法将问题解决了,只怕是……”国将不国,祸起于此。
话落,两人皆是沉默了起来。
半晌,魏右相最先开口,打破了僵局,“不说这些败兴的事了。”
他笑了笑,道,“此事还是待上朝之时再议吧。易大人来找某只怕不是单单说这事的吧?”
他虽是问话,却说得分外的肯定,驾定得很。
被戳破了心思的易俗河也不是脸嫩的年轻小伙子,直接的打蛇随棍上了,笑道,“确是这样。犬子易贤与令郎交好,他人品如何,魏相你也是知晓一二的。虽不是说惊才绝艳,但也有大材之用……”
一听他此言,魏右相便猜到了他今日唤住自己所谓何事了——他想与魏家结亲,娶自家女儿。
抿了抿唇,他斜眼瞥了对面侃侃而谈的人一眼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以掩心中家有女初长的傲娇。
这一得瑟,便任由对方含蓄的夸了自家儿子的说完了。
易俗河笑看向魏右相,“魏相以为犬子如何?”
魏右相轻轻的放下茶杯,“气宇轩昂,玉树兰芝,胸有大志,想必上门求亲的媒人是踏破了门栏了吧?”
此话一出,易俗河自是知道何意了,也不强求,将此话题岔开,另说他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