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并不是一个遵守规则的人,一听她话便直起了腰来了,静静的站立在一侧等着两位主子的吩咐了。
时隔数十日,魏清源终是又见到了蚩尤对他毕恭毕敬的时候了,顿时大为感慨,很想说些什么来舒发感情。但一瞥到浅笑安然的坐在一侧的迟邪,这些感慨便插翼而飞,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他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问道,“蚩尤,出门前老爷是不是吩咐了我一见到小姐就将她压回家中去的?”
“是,老爷有说过。”
点了点头,他压抑不住的得意的道,“那你去准备准备,后日,我们便起程回府。”
本来还一脸平静的看着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的魏清欢一听他这话,立刻就坐不住了。她大惊,“阿兄,我可还没答应后日回家去!”
魏清源挑着眉,得瑟的道,“这话是爹爹说的,有本事你找爹爹反抗去。”
找爹爹?那不还得回家去找到他再说吗?
白了他一眼,魏清欢转头看向迟邪。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里充满了期盼的看着他,弱弱的问,“你,真的不能陪我吗?”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有点过分了,可她就是忍不住的想问。她想知道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如何。
女人眼中最是揉不得沙子的,那怕占据了她心悦之人的目光的事物只是一件死物,她也还是会嫉妒的。
没错,魏清欢之所以一再而三的强求迟邪答应她送她回家去,除了不舍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嫉妒之心在作怪。
迟邪放下茶杯,看着她,但笑不语。
其实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军中主帅不再是他,他便能离开边城,护着她回魏国去的。可,那人就算是从昨夜便飞鸽传书了也不可能就在今日就收到回信,而他便就还是军中的主帅。
见迟邪不说话,魏清欢一下子就知道了他还是刚才那个意思——不能陪她回家去。她的心一下沉了下来,微微的泛着一股凉气。
他现下都已经受了重伤了,不但不能上战场,留在这里,不日也会被上头派人来给代替了的,为何就不能出言说一句那怕只是安慰她的好话呢?
难道,他并不是真心的喜欢自己,只是被自己死缠烂打的给磨得没办法了才接受自己的吗?
幻得幻失的魏清欢被这一想法给吓愣住了,脸上也不由的带上了几分苍白来。
迟邪一见,便知她是想左了。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轻叹一声,解释道,“别胡思乱想,我不陪你是因为肩上这伤不宜长途跋涉。”
魏清欢抬眼瞥了他一眼,又低垂下眼皮来,并没有接受他给出的这个理由,但脸色却好看了些许。至少他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拒绝她的,而是因为身体不允许。
魏清源那见得妹妹受委屈,一见她那皮笑肉不笑的笑脸,顿时大怒。他咻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去,边恶狠狠地瞪了迟邪一眼,“爱来不来。不来,以后就都别来了,还真以为我们家欢迎你啊?”
抛下这句狠话,他便不管魏清欢的意愿如何,强制的将人给扯着向外走。
魏清欢频频回头,想要说上些什么,却被他扯得踉跄了一下又一下的,不得不回过头来专心的看路了。但嘴却没有被给捂住了,于是,她边走边喊道,“迟邪等下你洗澡时记得别让伤口沾了水了啊。”
听着她即使是怒着自己不陪她也还关心着自己身体的话,迟邪浅笑的朗声应了,但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天时地利都有了,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下的将让他计划流产了。
大,舅,哥,真,给,力。
迟邪浅笑的看着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懊悔不己。
难得的亲密接触机会就这么的飞了,谁人能大度的半点厌恨也没有?反正迟邪他还做不到这等圣父地步。
半路上,魏清欢遇上了去而复返的青宁,便又嘱咐了她这番,“等下你让人去带将军打打下手,他的伤口一定一定不能沾水,知道不?”
“奴婢记住了,一定会让人看好的。”青宁边跟着她,边应道。
魏清欢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魏清源不耐烦的又给扯着向另一头的院子走去了。他边走边嘟囔着道,“他都那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知道这种常识?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要怎么哄爹娘开心,让他们放过你呢。祖母的生辰礼物你也得好好想想,今年你可没时间再去慢慢……”
情势比人强,听着他这叨叨不休的话,魏清欢顿时就再没被思去想别的了,只想着什么时候他才能放过自己。
然,分别了三个多月,魏清源也是存了一肚子的火气和话来,这下总算是抓到了让他发泄的正主了,他不说够本那会放过她。
日头渐渐西移,魏清源看着窗外已是月上柳梢头星光点点后了,阿兄才大开尊口的放过了她。
“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去吧。”
一听这话,早就听得头晕脑胀的魏清欢瞬时打了个激灵,头脑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似是怕他反悔似的忙捣蒜般点着头,连声应道,“好好好,我这就回房去了。”说罢,便火急火燎的站了起来就向外走。
她才刚走没几步,魏清源就灵光一闪的又想到了些什么,忙喊住了她,“等下。”
不是吧,还要说?!
一想到还得接着听他叨唠,魏清欢就浑身僵硬得似个木乃伊般。
“我忘了将爹娘的信给你了,欢儿你等我一下。”说罢,他便似是踩着风火轮一般跑回了房中去翻箱倒柜了。
听了是这事后,魏清欢才放松下来,万般不情愿的慢腾腾返回了。
还好不是接着听他叨唠。
她也不敢再坐在椅子上等了,直接的走入了房里去帮忙了。
翻山越岭般的扒拉了好一会儿,兄妹俩长在一件衣服的内层里翻出了一封皱巴巴的信来。
魏清欢已是习以为常了,一点也不见怪的拿着信就往外走了,“我回房再看。”
魏清源摆了摆手,随意的道,“随你,别忘了明天陪我就好。”
“嗯嗯嗯,记得了。”
一出了院门,魏清欢便敛起了刚才的百般无聊的神色,做贼似的回头瞟了一眼,见院子里的人都没有看向自己这边,她顿时精神百倍,脚步转盈的向主院走去。
也不知迟邪今日过得怎么样了?
伤口应该没有沾到水吧?
换药了没?
心中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大堆的,边大步流星的向主院前进。
侧躺在床上,撑着头的翻着书看的迟邪听到房外那渐行渐近步伐匆匆的脚步声后,眉头轻扬了下,眼中溢出浅浅的笑意。
他撑着身体,伸长着手,稳稳的将书给放回到了一侧的书柜子上后,躺回床上,静静的安然的躺着,头对着门,目无焦点的空看着。不知在看些什么,又或许是什么也没有看,只是太过无聊了,可却又不知该干些什么而已。
在摇曳的灯光下,他的脸忽明忽暗,隐隐约约的,看起来让人心生怜惜。
轻轻的推开门,踮着脚走近床这头的魏清欢一眼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灯下看美人,是披着一层朦胧美感,越看越美的。可,眼前之人却颠倒了这个事实,他让她感到了心痛。
今日一日,他怕都是这般渡过的吧?没有亲人,好友不是在战场上生死不明,就是远在他乡,这样的他,怎么能让她不为之动容、怜惜。
一向只好看美人的魏清欢又一次在同一个人身上感到了心疼。
踮着的脚也不由自主的就刻了下来,快步的走了过去。
这一刻,她脑中只余这个念头,那就是让迟邪开心。
似是被她重重的脚步声经唤醒了一般,迟邪终于是回过神来了,浅笑的看向她,静静的等着她的到来?
踏踏踏的走到了床边,她蹲下身子来,与他平视后,睁着一双晶莹的杏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伸出手戳了戳他仅仅是披着一件外衣半袒露在外的胸口,笑嘻嘻的道,“怎么样?今日躺得可是舒坦?”
“一整天什么事都不用干,就这样躺着,啧啧,多人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来的生活啊。说说,你都有些什么感想。”
知她这是在安慰着自己,迟邪眼中含笑,伸手握着她戳来戳去的手指,淡然的道,“你若想,也是可以上来试试的。我这床,分你一半也没问题的,要来吗?”
他眼中闪过一抹暗光,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十足十一个正人君子样,可他的话却是极易让人浮想联翩。
魏清欢自幼就跟着阿兄却饮花酒,自是一下子就想歪了,想到了别处去。而被他握着的手指就是被热油给溅了一下,连她的心都浮躁了起来。
她红着脸的缩回了手,啐了他一口,没甚好气的道,“没事别乱咒人,我可不想像你这样的十天半个月也下不了床,到时候连回家都得让人给搀着才走得了路。”说罢,还嘟了嘟嘴,显然的还记恨着刚才的事。
迟邪本就心存燥热的,再见她红艳艳的小嘴一嘟,就更是心意狼猿了,看向她的眼神就更是隐晦了。但一想到自己这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身躯,那股子谷欠火一下子就被扑灭了,连半点火星渣子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