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邪看着眼前这一碗清汤寡水只少少的点缀了星星点点的枸杞子的羹汤,眉毛轻扬了下,伸手左手拿起汤勺,轻轻地搅动了下。
只见一片一片白中微黄的银耳与勺子擦身而过,最后只舀起勺小半勺的甜汤和一粒枸杞子。
他抬头,看向身侧的娇人儿,无声的责问道——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魏清欢:“……”她也不知道他左手低能成这样,连一勺子甜羹也舀不起来。
沉默了下,她还是默默的接过了勺子,捧起了碗,舀起一勺凑至他嘴角喂他。
迟邪满意的张口抿下了这一小勺的甜羹,哪怕他并不喜欢吃甜的。小东西亲自投喂,不吃对不起自己。
一勺又一勺,两人“你负责喂,我负责吃”的,很快就将这一小碗补血益气的银耳红枣枸杞甜羹给吃完了。
迟邪还意犹未尽的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合并的在桌上点了几下,“味道还不错,再来一碗。”
“……”魏清欢不想说话了。
还有完没完,她的便宜是这么好占的吗?
她就是错手的拍了一下他屁股而已,有必要这么抓着不放吗?
虽然心中有万分不情愿,但碍于他往日的淫威,魏清欢只得乖乖的忍气吞声的拿起汤勺又给他盛起了新的一碗甜汤。
本着侥幸心理,她问了一声,“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尤其是像这样的甜汤。”
“今日的这个甜汤做的还可以。”迟邪说得一本正经,看起来好像是真的有这么回事一样。
是这样吗?
魏清欢半信半疑,但却没有再多问。微垂着头,专致的又做起了饲养员给手残了的迟老虎投喂甜汤了。
迟邪不愿意说的话,任是谁人也撬不开他的口,她又何必再白费口水。
投喂这种事一旦开了一个头,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迟邪以自己右肩受伤了,右手轻易不能动,左手又用不好筷子夹不起菜的理由,让魏清欢亲力亲为的给他布菜喂食的吃完了这一餐早不早中不中的提前的午饭。
药是一日一换,这个理由现下不能用。但他人是从战场上下来后就没有再洗过一次身子了,身上那股子血腥味还如影随形的伴在他身侧呢。
于是,酒足饭饱思****的迟邪便又起妖蛾子了。
待青宁将残羹冷炙给收拾好,撤下去的时候,他道,“让厨房给我烧上一桶水,我要沐浴更衣。”
还没等青宁回话,魏清欢就先忍不住的炸了。她眉头一皱,怒目圆睁的瞪着他,怒骂,“你伤口还没全愈,不能沾水!”
迟邪淡淡然的看着她,道,“我身上这么大阵的血腥味,你能忍受的了?”说罢,低头抿了一口茶,整个人安然自若得似是这一切的事都以他无关一般。
“……可,你的伤……”虽然他说的有理,可魏清欢还是不放心。
“只要小心一点不沾到水,便无甚大碍。”
蹙眉,沉吟片刻后,魏清欢轻声的说,“等下,让人帮你……”
不待她说完,迟邪便轻声的打断了她,“不必了。”
顿了顿,他又出言解释道,“我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旁边还竖着一个人。”
魏清欢据理力争,半点也不让步的道,“可是你一个人怎么能行?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伤口一但沾上了水就会发炎变烂的。不行,你怎么也得让一个人在旁边侍候着。”
迟邪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自小,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魏清欢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听他这话,顿时就给噎着了,什么话也都堵在喉咙中不上不下的就是说不出来了。同时,心中也泛起了一丝心疼,心疼他小小年纪就没了亲人,不敢再轻易的相信他人,一个人独自长大。
在她无忧无虑的享受着父母兄长的痛爱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了独自一人的上战场去拼军功、争着出人头地了。
这样的他,让她如何不心疼。
微垂下眼睑,沉吟了许久,比刚才还久,她还是想不出一个可以阻拦他的办法来。
迟邪并没有再多言,捧着杯茶,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她想清楚、想明白再做出决定。
在两位主子没有下定论之前,青宁亦只得静候在一旁。
室内一时静悄悄的。
小片刻后,魏清欢抬头看向泰然自若的迟邪,认真的问着,“一定要吗?”
“嗯。”迟邪轻轻的颔了颔首,“我伤口旁边已经开始发痒了。”所以,不洗不行。
魏清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的道,“好,青宁去让厨房烧水。”
青宁应了,轻轻一福身后,快步的离开。
待青宁的身影尽消失在眼前时,魏清欢转头看向迟邪,目光如炬的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字正腔圆的道,“我会在一旁监督着你的。”
她说得隐晦,可迟邪却听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有必要的时候,她会帮忙的。
这么久才上钩,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
迟邪眼中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但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显。他淡定的点了点头,道,“依你。”
别离了一个多月,是时候再培养一下感情了。大鱼大肉不指望,但是开胃小菜是怎的也不能再舍了。
见他答应了后也没有出言揶揄调侃自己,魏清欢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有多怕他会抓着这事不放的笑话她,还好他没,不然,哼哼。
离别了一个多月,魏清欢自是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与迟邪分享,比如她入了宫,再比如她摇到了凤凰于飞的糖画,等等。
她吱吱喳喳的说过不停,他时不时的应一声插上一两句话,两人就这般安然的似是老夫老妻般的相处着,任时光静静流淌。
过来找宝贝妹妹,想劝说她与自己一同远离这正处于多事之秋的高离而归家去的魏清源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被这一幕刺痛了眼,心中倏然的升起了一团怒火来。
好啊!敢情他在那纠结了好半天,你们就在这打情骂俏!
好,好,好,真的很好!
魏清源怒火冲冲的迈开腿,腾腾腾的走入了屋内,一屁股的在魏清欢身侧坐下,“欢儿,我收到阿娘来的信了,她说她想你了,你什么时候跟我动身回家去?”
魏清欢唇瓣动了动,正想问是什么时候来的信,她怎么不知道。他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快言快语的又说道,“你出门也有三四个月了,也是时候回去了。现在回去,正好能赶上奶奶的生辰。”
魏老夫人也就是他们的奶奶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过九不过整,所以今年的生辰宴席注定是大办。而,身为孙子孙女的他们没有大事时也是注定不能缺席的。
见一面少一面。
魏清欢自是不能缺席,但她又不太想与迟邪再次离别。于是,她转头看向迟邪,眼中满满的都是期盼的无声问道——你走得开不?可以陪我回家一趟吗?
虽还没让她与自己心意相通,可迟邪却已是能从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猜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了,所以自是看明白了她眼中的期盼与……乞求。
瞥了一眼自己的右肩,透过薄薄的一层外衣感受着胸前上面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绷带,迟邪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战场上离不开主帅,我怕是还得留下来指挥战场。”
所以,抱歉,不能陪着你了。
也是,主帅那是能轻易的就离开他的军队的呢。
魏清欢心中虽是明白这道理,可也忍不住的低落的垂下了头来,整个人透着一股沮丧的气息。
看得魏清源心中的那一把火越烧越旺,甚至是燃烧到了临界点——炸了。
他不是个能隐匿自己的情绪的人,于是便怒形于色的瞪大了一双牛铃般的眼,凶神恶煞的瞪着迟邪,场着下巴趾高气扬的道,“欢儿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又是相府嫡出大小姐,想娶她的人多得可以从皇宫大门排到城门口去了——”
魏清欢被他这么夸得都有些站不住脚了,羞红了脸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一侧浅笑的看着自己的迟邪。
在她心悦说人面前,自家阿兄在黄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夸着自己,这让她以怎样的颜目去面对迟邪?
然,魏清源却是一无所觉,仍旧是被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妹妹看上你这一小小的主帅,这是你的福气。小子,你要惜福。”
总而言之,他、就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别给脸不要脸,快点答应我妹妹说跟我们回魏国去。
迟邪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的道,“对,这是我的福分,我一定会惜福的。”
魏清源:“……”他要听的不是这个!
他是想让他跟他们一起回魏国一趟,谁见听这个了?!
拱了他的宝贝妹妹,还在他面前大摇大摆的炫耀,还想不想娶他妹妹了?!
他黑口黑脸的瞪着迟邪,“我们魏家有一家规……”
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些什么了的魏清欢忙出言打断了他,“阿兄,这事我们以后再说。你吃午饭了没?没有就快点过去吃,今日的板栗烧鸡可香糯了,慢了就不知还有没有,红烧肉也不错……”边说,她边起身,扯着他的手去外走去。
她和迟邪都还没婚嫁,这个家规怎么能在这事提?!
阿兄真是被气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