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思刚下朝回到家,门房就汇报道:“老爷,潘郎来了,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
武三思挑眉,点点头:“知道了。”
脸上的笑容带着玩味的神情,今天朝上陛下已经公布了大军即将还朝的消息,难怪这小子急了。无声的笑笑,武三思慢条斯理的进去。
“武兄,你总算回来了。”
潘瑜一脸的不耐烦,看见武三思终于下朝回来,脸上一松,快步出来拉他。武三思苦笑着:“潘郎何事这般着急呢?容我喝口水先,上朝一早上,口干舌燥,先润润口如何?”
潘瑜喝了一肚子的水,哪里还需要喝水,不过知道上朝吃喝拉撒都做不成,也只能耐着性子等武三思喝水,看他埋头喝水,潘瑜便忍不住道:“武兄,你要帮我!张昌宗那小子就快回来了!”
武三思微微一笑:“潘郎怎能如此性急?好事不怕晚,知否?潘郎可知,行事须得看准机会,有了机会才能下手。”
潘瑜一惊,连连追问道:“机会?什么机会?在哪里?”
武三思隐蔽的鄙视他一眼,这个草包,也就空有一张脸。脸上却堆满笑,道:“昨日宫里传出陛下的口敕,陛下欲举行小宴,与诸皇亲国戚一乐,共庆征战突厥大胜一事,潘郎不知?”
潘瑜道:“陛下宣布时我也在场,自然是知道的,不过,那与机会有何关系?”
武三思神秘一笑:“往日宫里只有陛下与修仪,到宴席那日,进宫的贵人多,人多口杂,行动起来也方便,懂吗?”
潘瑜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主意!”
武三思自得的笑笑,又问:“只是,那日潘郎可得空进宫?”
潘瑜骄矜的一笑,道:“蒙陛下不弃,那日也命我列席。”
这小子这般得宠?!
武三思眼神闪了闪,脸上的笑容又柔和了两分,笑道:“如此,我这就去安排,潘郎放心,保你心想事成。”
“若能事成,必有厚报。”
“母亲!”
大清早,薛崇胤过来请安,眼巴巴地望着太平公主,眼里带着期冀,期冀什么,根本不需要问。 太平公主神情莫测的看着长子,问了一句:“非阿韦不可?”
薛崇胤点头,恭声道:“求母亲成全。”
“你见过阿韦?”
薛崇胤顿了一下,太平公主眼角一立,立即道:“为娘的不想听假话。”
薛崇胤只好道:“不曾。”
“既然不曾,便非情根深种,非她不可,所重者不过是身份?”
太平公主问得犀利,薛崇胤只低着头不说话了。太平公主面上现出怒色:“胡闹!你以为婚姻是什么?你是本宫的儿子,何须如此自贬身份?”
薛崇胤抬头:“可是,阿娘,儿的父亲是薛绍。”
太平公主大怒:“你嫌弃你的父亲?”
薛崇胤昂然道:“儿以父亲的身份为荣,为能做父亲的儿子而骄傲,但是,母亲,旁人不这么以为。”
“旁人的话,与你有什么相干?你这么在意旁人的话,为娘若是这般在意旁人之言,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太平公主不禁有些失望,可是谁让这是自己的孩子,忍了忍,苦口婆心的道:“婚姻之事,岂可全以身份而定?门第出身,人品相貌,缺一不可,否则,若是合不来,今后漫漫数十载,你该如何自处?”
薛崇胤幽然道:“母亲,我们这等人家,合得来合不来有甚子重要的?大不了我多纳几个姬妾就是,总会有合心意的。”
太平公主断然喝道:“荒唐!将来你若是与嫡妻不合,又多纳姬妾,不是添乱子吗?为娘的身为公主,为人强势,底下才没有人敢与我胡闹,你可想过,你若是娶阿韦,以阿韦的出身门第,你若是再多养姬妾,府中当如何?这等荒唐之事,休想为娘的同意。”
“母亲!”
薛崇胤恳求着,太平公主不为所动:“为娘的会为你重新选一门门第出身、人品相貌皆过关的淑女,阿韦莫要再提!”
薛崇胤不甘,直接跪下,苦求道:“可是,母亲,儿只想娶阿韦,旁地谁也不想要,便是给我五姓女,儿也不想娶。”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听话?阿韦有什么好的?若是顾着太子,自有为娘的在,何须你一个小孩子操心?”
太平公主自是不同意,任薛崇胤苦苦哀求也不为所动,薛崇胤苦求半天,看母亲心意已决,不禁变色。
这几年,母亲越发的严厉强势,也越发的容不得人违逆,可是,为了心中所求,他也顾不得太多了。咬咬牙,薛崇胤道:“母亲,儿不想只做一个闲赋的书生!”
太平公主勃然大怒:“这便是你执意娶阿韦的真正用意?好,好啊,真是本宫的好儿子,本宫竟不知我太平公主的儿子,有一日竟然要为了前途去娶一个破落门户出身的女子?我便这般亏待你吗?啊?为了前途,你便连婚姻之事也可出卖和将就吗?如此居心不正,叫为娘如何同意!”
薛崇胤咬牙道:“母亲,六郎出身也不好,为何母亲却同意秀儿与他的婚事?若母亲真讲究门第,便不该把阿妹配与六郎,应另为阿妹寻觅佳婿才是!”
“混账!”
太平公主再忍不住怒气,站了起来,一巴掌打到薛崇胤脸上:“为了达成你的目的,便连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和妹妹都能编排贬低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薛崇胤捂着脸,呆呆地望着母亲,这是母亲第一次打他!呆呆地望着母亲暴怒的脸,不禁满腹的委屈,再也忍耐不住:“母亲心里怕不是早就因为生了儿这样的可惜吧?若是六郎生做母亲的儿子,母亲心里……啊!”
话还没说完,又被太平公主打了一巴掌!
太平公主气得发抖,她苦心为儿子打算,到头来却被儿子这样说,一片心只觉得又冷又痛,又气又怒的瞪着长子,实在气不过,又甩手给他一巴掌:“你……你这混账!”
张嬷嬷眼看着不对,连忙朝旁边吓傻了的似云吩咐:“快去请大娘子。”
似云点点头,转身小跑着朝薛崇秀的院子去,张嬷嬷则连忙迎上去,一把拽住太平公主的手:“殿下,殿下息怒,大郎还小,有话殿下好好地跟他说,大郎是孝顺孩子,自会懂得殿下的苦心。大郎,大郎,快别跟殿下犟了,跟殿下陪个不是,母子之间,有话有何不能好好说的?”
薛崇胤不说话,只像根竹竿似的站着,默然不语,一双眼倔强地盯着母亲,不避不让,心意坚决。太平公主见了,心头火气更大,一把挥开搀扶她的张嬷嬷,劈头盖脸的就往薛崇胤身上抽:“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说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早知你如此,当初便该让你死在大牢里,枉费你父亲、六郎、秀儿几个对你的一片护持之心!”
薛崇胤心口一疼,忍不住回嘴道:“母亲打死我吧!反正在母亲心里,一百个我也比不上六郎的一根手指头,更不用说比阿妹!母亲有什么事务皆交予六郎和阿妹,却从不曾交付我!阿妹一个女子,在外间说话都比我作数,母亲只会让我好好读书,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读书有个屁用!儿这堂堂男子,连一个女子也不如,想着自己找出路,千般苦求,母亲也是万般不许,儿活着还有何用?母亲尽可打死我,一了百了也省心!”
“孽障!”
太平公主气得脸孔通红,指着薛崇胤,浑身发抖,抬手又想打他,刚走一步,只觉额头抽痛,头晕目眩——
“母亲!”
薛崇秀急匆匆而来,顾不得管薛崇胤,连忙几步跑过去,一把扶住将倒的太平公主:“似云,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