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袍,让明香给煮了茶来,转头看到张昌宗眼巴巴的望着她,微微一笑,道:“还不是为了立太子之事。”
作为吃瓜群众,感觉有种“热门的瓜”没吃到的遗憾!
没错,在立太子一事上,张昌宗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吃瓜群众。作为一个刚出仕的菜鸟,在立太子这件事情上,别说话语权,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分量不足,还是吃瓜就好。
张昌宗热切的望着婉儿师父,央求道:“好师父,我们详细说说?”
那热切的样子,让上官婉儿很无语的甩他一个白眼,哭笑不得:“你这般关心做甚?”
张昌宗理直气壮地道:“事关未来东家是谁,自然要关心一下。若是个靠谱的,那没得说,自然是埋头苦干,努力升职;若是个没前途的,趁着时日还早,赶紧谋出路才是正途。”
“你这小子!”
上官婉儿被他这般直白的话说的失笑,嗔了他一句。张昌宗还不服气:“难道弟子说的不是真理吗?”
朝中诸公能混到实权重臣的,就没一个傻瓜。做官自然要跟个有前途的皇帝,你女帝登基做皇帝了,虽然有些地方确实做得不好,但大体上来说,也是过得去的,还算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但是,太子作为未来的储君,大家未来的老板,你找个只会溜须拍马,啥正事没干过的来,那就不行了,那是要砸了大家的饭碗啊!
皇帝选不好,那是会国破家亡的。国家破了,那大家还做什么官?都玩完了!而武氏子弟里,与女帝血缘最亲近的武承嗣和武三思……这俩儿哪有什么为君的气度和样子?最擅长的是溜须拍马、排除异己,奢靡无度、好色庸碌,论治国……朝中诸公就没一个看好这堂兄弟俩儿的。
为什么大家都心向李唐,那是李唐的历史记录好啊。开国的高祖,太宗、高宗,就没一个孬货,国家在李家的人治理下,蒸蒸日上,大家日子都好过。而在你武家的治理下,大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两相对比之下,过得不好的人,自然就开始想念李唐了。为了大家的前途着想,都不用联合,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支持武承嗣和武三思。实在无法支持,支持的后果可能就是大家都一起玩完,是人都知道怎么选。
所以,张昌宗话说的那是话糙理不糙。上官婉儿虽然嗔了他一句,还是解说道:“前些日子,魏王又联合些人,提请陛下立他为太子,说是自古以来从未有以异姓为太子的。陛下有些意动。”
张昌宗骇然道:“朝中诸公们的意见呢?”
“自然是反对的。只是,陛下积威重,大臣们只表示了反对,但仍未有人说服陛下,陛下还在犹豫,就怕诸公无法说服陛下,唉。”
上官婉儿眉间有些忧虑。张昌宗明白她的担心,武承嗣那厮对她起过邪念,武三思那厮只怕也不怀好心,她还在宫里,若是立了武承嗣做太子,她在宫里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不好过。
张昌宗立即安慰她道:“放心吧,师父,我觉得魏王当不了太子。”
“何以见得?”
上官婉儿瞥他一眼,问道。张昌宗摊手道:“为了国家和大家的前途,但凡有心的,都会拼死反对的。至于暂时无法说服陛下,不过是时机未至,我想,诸公应该不缺理由,只是缺时机,时机一到,师父您就看着吧。不要担心,就算最后真是魏王做了太子……师父,我会把您偷出宫去的,师父,您要相信弟子,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受欺辱的。”
张昌宗说得认真,他心里还真是这么打算的。上官婉儿却被他认真的眼神震住,愣了一下,抬手拍拍他脑袋,微笑:“好,那师父便等着你。”
“嗯!”
张昌宗重重点头,他看得出来上官婉儿并不是很相信,哄他的成分居多,不过,他自己心里知道他的认真就行。
师徒俩儿八卦了一下关于立太子的事情,上官婉儿淡淡地道:“明年的春闱你还参加吗?”
“自然是要参加的。”
“行卷已投,公卷呢?”
张昌宗答道:“公卷还在挑选赋和杂文。”
上官婉儿看他一眼,突然道:“说来,你拜我为师,已有几年了?”
张昌宗朗声道:“师父,弟子四岁时拜您为师,如今已是十一年。”
上官婉儿点点头,目光投向他,眼神里透着慈祥和疼爱之意,幽幽叹道:“十一年!为师记得你当初只比长安大殿的门槛高这么些……”
说着,比了个高度,恰是当年张昌宗的身高差不多,张昌宗嘿嘿笑笑,满脸的得意:“师父居然还记得?”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面上现出追忆之色,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古往今来这么多年,敢当着太后、皇帝和大臣们的面,就这么翻门槛的,估计也就你一人!”
张昌宗又笑,说起这件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官婉儿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道:“科举取士,题目便只有那几类,诗赋、贴经、墨义、经义这几科,为师不担心,与你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无甚难度。所忧者,唯有策问和杂文两科。”
“师父是担心弟子写不好?”
“非也。”
上官婉儿否认了一句,道:“你的文字功底,我尽知的,所忧者……怕你突发奇想。你这孩子,读书好,人也机灵,但就是太过机灵,时不时会冒出些奇思妙想,然科举取士自有规则,就怕你乱来。”
张昌宗被说得不好意思,赧然道:“师父放心,弟子答卷时候一定谨慎再谨慎,坚决不放飞自己。”
上官婉儿凝睇他半晌儿,似乎对他没信心,不过,还是道:“但愿你真能做到。”
张昌宗干笑着:“师父您就放心吧。”
上官婉儿点头,没说话,凝视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是故,六郎,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便出师吧。”
“哎?!”
张昌宗惊住了:“师……师父,您不要我了?”
上官婉儿伸指点了他眉心一下,笑道:“胡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怎么?出师了你便要背弃师门吗?”
还好!
张昌宗这才咧嘴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师父还认我这个弟子就行。”
上官婉儿看他一眼,细声给他解释道:“你都快参加贡举了,还不出师,要待何时?我这里,也无甚东西可以教你的了,余者非是教导可懂的,都要你自己历练体会了。也到了出师之时了!”
“那……还能常常进宫看师父吗?”
上官婉儿失笑:“我在宫里,你当差的职位也在宫里,何时不能见的?你若是想来看我,自是能来的。”
张昌宗满意了!虽然还有些失落,但婉儿师父辛辛苦苦教导他这么多年,确实也该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