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而发……原来竟是有感而发。好啊,若无真情实感,若无亲身经历,哪里会有什么有感而发!好,甚好。”
武氏不禁满怀感慨,至理名言便是有这样的力量,即便是千古唯一的女皇帝,也禁不住满心满怀的感慨。
武氏看看张昌宗满脸甜笑,明明看着挺乖巧,但莫名的就是让人觉得有种嘚瑟之感,唇角的笑纹不禁深了两分,注视他片刻,问了一句:“六郎可取字了?”
这个话题一下子跳的太远,张昌宗怔了一下,摇头道:“回太后,小子年岁还小,还不到冠字的年纪,自然不曾有字。”
武氏恍然:“也对,你不过还是个垂髻之年的孩童,年不及二十,自然不会有字。不过,本宫观之,你的见识与悟性,便是许多弱冠之年的男子也不如你。”
这句话要是被传出去就太拉仇恨了!张昌宗觉得有必要认真的谦虚一下,赶紧道:“太后过奖,弱冠之年的大哥哥们就是吃过的盐都比小子我走的路多,不敢比,也不能比,小子还需努力。”
武氏大笑:“只听人用‘吃过的盐都比你走的路’这句话折辱人,从未听人用这句话来自谦的。这般清新脱俗的用词,唯有六郎。”
这是脑洞太过清奇被称赞还是被鄙视啊?不管,笑着说的都当做夸奖。张昌宗笑嘻嘻地作揖致谢:“不敢当太后夸奖。只是,有些本事,看着简单却只有懂的人会,不才小子我恰巧有些这类才能。”
上官婉儿再忍不住,伸手拍蠢徒弟的脑袋一下:“为人当谦恭谨慎,哪有你这般说话的!”
张昌宗被打的捂脑袋,委屈的看着上官婉儿:“师父,弟子也就是在太后和您面前这般,在外面可谦虚了!”
上官婉儿正待教训他两句,武氏已然摆手道:“罢了,婉儿,哪里有当着本宫的人打徒弟的,我看六郎这话说得对,说的也好,这是不把我们当外人,心中对我们亲近的缘故,对否?六郎。”
张昌宗“嗯嗯”大力点头,不过,心里倒真没怪他师父。他是小孩子可以在武氏面前略略放肆,但他的婉儿师父不行。婉儿师父身为他的师长,甭管武氏会不会跟他计较,态度却须摆出来,以免将来武氏想起想怪责或是别人以此做文章,先打个备案,这是太后喜欢允许的,非是张昌宗目无尊上的缘故。上官婉儿一心为张昌宗着想,张昌宗也理解婉儿师父,师徒俩儿十分有默契。
武氏笑看着张昌宗,眼神透着一股喜爱之色,笑道:“六郎虽小,然见识不凡,本宫看,可以取字行走世间了,不若本宫替你取个字如何?”
武氏要给他取字?给他这个六岁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六岁的小屁孩儿取字!久多麻袋,让他缓缓。
上官婉儿看他居然愣住,不禁暗自咬牙,这个蠢徒弟,刚才还挺机灵的,怎么现在变呆子了?想也不想便满脸笑的按着徒弟的脖子往下叩首,口中道:“这孩子……想是欢喜傻了,太后恩典,还不快快谢恩?”
“哦,对对!”
张昌宗后知后觉的醒悟,赶紧顺着婉儿师父的玉手就往下叩首:“小子谢太后恩典,请太后赐字!”
武氏笑着起身,踱了两步,口中念念有词:“昌宗……昌宗……莫若就以世茂为字如何?”
张昌宗——
世贸?!世贸也能给人做字吗?如果他将来有幸青史留名,上面写道,张昌宗,字世贸,定州义丰人……后面的不用想了,只世贸两个字感觉就能成为广大读者心目中的笑柄,还是那种坚挺的能坚持一百年不动摇的类型!
再若是将来再发现个跟他有关系的文物之类的,如果上了《国家宝藏》,会不会跟乾隆那个傻孩子似的被官方吐槽啊?再若是……张昌宗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张昌宗还在内心刷屏,那边厢,上官婉儿已经喜翻了心,满脸的喜色简直掩都掩不住,喜滋滋的道:“世茂……世茂……世代繁茂吗?承太后金口,给这小子取了这么好的字,臭小子,还不快快谢恩?”
说着,又要去按张昌宗的脖子。张昌宗傻愣愣地望着他笑得小虎牙都露出来的婉儿师父,低声傻乎乎地问道:“师父,是茂盛的茂,不是贸易的贸吗?”
上官婉儿简直无语了,这个蠢徒弟刚才到底听到哪里去了,又想到哪里去了,手好痒,好想打人,但是,顾及上首还等着谢恩的太后,也压低嗓音道:“蠢蛋,自然是茂盛的茂,怎么可能是贸易的贸!昌宗世茂……难道你还蠢得不知其中喻意吗?”
张昌宗瞬间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
世茂啊,就跟他的婉儿师父说的,世茂岂不是就是世代繁茂的意思吗?这个字若是旁人取的,自然平常,但这是武氏给他取的字,再想及她的将来,里面的喻意岂止深刻,简直是非凡了!
张昌宗明白过来,赶紧干脆利落的跪下谢恩:“谢太后赐字,自此后,小子也是有字的人了,还是太后亲赐的字……哎呦,只是想一想便觉得荣幸至极,恍如梦中!”
都给他取字了,这是默认了长辈的地位啊,即便将来他长得再好看,应该也不会再想着潜规则他了吧?
贞操莫名的安全了,张昌宗脸上的笑容简直是如梦似幻,带着一股晕陶陶的感觉。武氏与上官婉儿还以为他是被太后赐字高兴地,倒不觉得异样。武氏道:“六郎,你可知取字的意义?”
张昌宗赶紧回神,想了想,答道:“禀太后,太后给小子赐字,除了对小子的美好祝愿外,可是想告诉小子,今后太后就把小子当大人看了?”
武氏含笑点头,道:“也对,也不对。六郎的才能和悟性,便是一般的成人也是比之不上的,那些庸碌之辈都能冠字,六郎如何不能?六郎当能比肩才是。再者,以后你进宫向你师父学习时,若你师父还在本宫跟前侍奉,你也可过来看看。”
张昌宗还有些懵懂不解,上官婉儿已然惊得连忙跪倒:“太后,六郎虽聪明,然年岁终究还小,若让他过来,如不慎泄露禁中之事半句,那后果岂不是……请太后收回成命。”
张昌宗这才明白过来武后的意思——
他的婉儿师父名义上虽是才人,是后宫里的嫔妃,其实却是武氏的身边人,用现代的话来说,婉儿师父就是武氏的秘书兼助理。武氏掌权,上官婉儿是要帮着处理政事的。让张昌宗就近旁观,岂不是让他就近看两人处理政务……这是武氏对他的看重,打算从小就培养他啊!难怪婉儿师父大惊失色。
张昌宗反应过来,也连忙跪下,拱手:“启禀太后……”
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武氏摆手制止:“六郎不想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