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却是武氏笑出声来,非是她忍耐功夫不足,实在是这师徒俩儿太过有趣。看张昌宗一脸懵懂的望着她,看她笑了还跟着傻笑,武氏的笑声不禁又大了几分,笑完了才问道:“六郎,地上趴着可还舒服?”
张昌宗嘻嘻笑道:“回太后,缺点是太硬,磕骨头;优点是还挺凉快,综合来说,感觉还成,不太挑剔的话,克服一下还是可以的。”
武氏莞尔:“还辨出优缺了?”
张昌宗嘿嘿笑道:“从外面滚进来,滚了这么远,非自愿也能辨出来了。”
武氏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调侃道:“非自愿这三字用得好。既然不舒服,为何还要滚进来啊?”
张昌宗懵逼脸:“不是太后您让小子滚进来的吗?”
居然还反问!
武氏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无语,顿了顿,白他一眼:“竟这般听本宫的话?”
张昌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惭愧道:“那什么,不是犯错了吗?别的且不管,认错态度总要端正些!”
说着,趴在地上,双手作揖高举过头,求饶道:“求太后放过昨晚那些在书坊门口犯宵禁的人吧,千错万错都是小子的错!”
武氏不置可否,低头打量他两眼,问道:“错在哪里?”
张昌宗有些犯难:“呃……”
武氏看着他,不语,就等着他的认错词,也不催促他,耐心十足的等着。上官婉儿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他,结果就对上他讨好的笑脸,有心骂他几句,在这样讨好的笑脸下,又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忍不住想骂人——
蠢!
张昌宗看看自己的美女师父,美女师父直接移开眼,约莫还是不想看到他。挠了挠头,试探着答道:“约莫是词句想得太好……以致太过令人沉迷?”
上官婉儿再忍不住,直接伸出玉脚,踢了蠢徒弟一下。踢得蠢徒弟直接抱头趴地上:“师父我错了!师父脚下留情!”
武氏哈哈大笑,从座位上下来,伸手递给张昌宗:“好了,起来吧,这地上再凉快,也不需要你一直趴着,凉快够了吧?”
张昌宗狗腿的道:“太后说够了那肯定够了,不够也够,够就更够了!”
说的跟绕口令似的。武氏含笑不语,低头打量他两眼,转头问上官婉儿:“你那里有他的衣衫吗?使人拿来给他换换,这一身灰,太脏,碍眼,换换。”
上官婉儿一顿,躬身道:“回太后,虽说他常来,但我那里却不曾留有他的衣衫。我那里都是宫里的料子,都是适合女子的颜色,也不好让人给他做,多是他自己带衣衫替换,出宫时又带回去。”
武氏微微点头,直接吩咐左右:“阿莫,去圣上那里看看,应有给皇子们做的衣衫,给六郎找件合适的来。”
莫成安眼角悄悄觊张昌宗一眼,立即就转身出去,往皇帝李旦居住的别院去。而一身灰的张昌宗呢,因为太脏被嫌弃,直接被太后勒令站远些,免得那一身灰的蹭到别人。讲道理,以在现场这几个人的身份,根本就没有张昌宗蹭灰的份,他觉得武氏就是洁癖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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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扫他一眼,笑骂:“行了,不用装那可怜的样子。从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你,到如今屈指一算……两年多了,你这小子,不过是随口一句话,你居然还真滚进来,为了那些被抓的儒生,倒也肯舍得脸面!六郎你说,若今日是为你自己,你会如何做?”
张昌宗知道他的用心已被武氏看穿,闻言想了想,道:“回太后,若今日犯错的是小子,那肯定不好意思求情,也不想让师父为难,肯定二话不说,先在宫门口跪上两个时辰再说。今日是为那些为知识发痴的儒生,自然是要先把太后逗开心了,您开心了,自然也就不会跟那些呆子计较了!真的,太后,您这么光辉灿烂,跟那些呆子计较,有失身份,不合算的,不如就责骂两句放了吧?以显示您英明神武,宽厚大度之伟岸形象,对吧?”
武氏淡淡复述:“伟岸形象?”
张昌宗卖力的说服她:“对啊,您想啊,您居于深宫,是何形象……近臣知晓,然外边的人却并不知晓,那些整日只知埋头读书的人,肯定就更加不知晓的。这不晓得、不了解的,难免就会人云亦云,若太后您有与他们有关的实际事务传开,您在读书人的心目中的形象不就清晰分明了吗?不过就是几个书呆子,放了于太后您有益无害,何乐而不为呢?”
“好一张巧嘴!”
武氏的语气和表情,看不出喜怒:“你怎知那些儒生皆是埋头读书之人?”
张昌宗坦然道:“若不是只知埋头苦读,不问世事的呆子,哪里会做出看词句看得忘了时间,以致犯宵禁都不知道的蠢事来!”
武氏莞尔:“说的有道理,六郎越来越会说话了!”
张昌宗满脸笑的故作谦虚的拱拱手:“多谢太后夸奖,太后您胸襟广阔,不惧人言,但小子却不想太后您被人误解误传,小子不过是以己度人,被人误解不是什么开心的事。现在有机会解开误解,岂不是一桩美事?”
这句倒是张昌宗的心里话。讲真,历史记载中武氏,与他亲自接触的武氏,大不相同。倒不是说人品、性格之类的,而是一个是书面形象,一个是活生生地、也有喜怒哀乐的人,自然感觉就不一样。
目前来看,武氏的谋略、行动力还是挺让张昌宗佩服的。能为了目标始终贯彻努力的人,皆非庸人,都值得佩服。当然,只是武氏的目标与大多数人都不相同就是了。
武氏自然看出他没说假话,一双眼睛盯着张昌宗看了两眼,缓缓道:“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张昌宗立即满脸欢喜期待的看着她:“那太后的意思是……”
武氏不理他,转头吩咐强行装了好久不在的丘神勣:“丘神勣。”
“末将在。”
“听到否?”
丘神勣想了想,恭声道:“请太后示下。”
武氏道:“传口令,就说本宫说了,三味书坊墙上所书词句,皆是上佳之句,颇有发人深省之功效,本宫深以为然。诸学子沉迷忘时以致犯了宵禁,想来皆是爱书之人。本宫也是爱书之人,也觉得墙上词句皆上佳,可谓同好。看在都是同好的份上,便饶他们一次。不过,此例不可开,罚每人打十尺,以儆效尤,不许再犯!”
“喏!”
丘神勣领命而去。张昌宗达成目标,心里也蛮开心的,他抄袭那些词句只是想弄个轰动的广告效果,绝无害人之心。若因此害那些儒生蹲大狱,那就是他之过也。
丘神勣刚退出去,莫成安的衣衫也拿来了,莫成安能混成武氏身边人,也是有几分本事的。拿来的衣衫,颜色平常,除了料子好些,旁地也看不出这是皇子穿的,给张昌宗穿也不至于犯忌讳。
张昌宗被他带着去屏风后换衣衫,顺便洗脸、洗手,莫成安还很细心的帮他擦了擦头发,又重新做回干净漂亮的小郎君。
武氏打量着变回干净孩子的张昌宗,朝张昌宗招手,笑容别有深意:“既然干净了,那就过来吧。来与本宫说说,那些词句是从何而来的?”
来了!
那个叫张昌宗事先就觉得蛋疼的问题,终于来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还会抄袭……不过,肯定会换别的词句抄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