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段子恒才刚生出同情心,屋顶上的段南歌就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空酒坛砸向迎面而来的高手,简单粗暴,行之有效。
那一个空酒坛劈头盖脸地向还在半空中的高手砸了下去,还是正对着脸,那高手一晃神的功夫就错过了躲闪的最佳时机,直接被一个酒坛给砸了下去,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那酒坛也从高手的脸上滚下去,骨碌碌地滚远了。
段子恒看着自己面前仅剩的一个高手,笑得十分无奈。
“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一程?”
那人一听这话就立刻扔了手上的刀,转头对灵溪县令说道:“对不住了县令大人,后会有期!”
这话说完,人就跑了,还是用轻功跑的。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款步走向灵溪县令:“我想请教一下,县令大人你是怎么想的,才觉得随便雇两个江湖骗子来就能杀了段国公府的人?你觉得段国公身为天宋的战神,会允许自己的后辈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
“你们、你们想怎么样?!本官可是朝廷命官!”灵溪县令缩在墙边,惊恐地看着段南歌和段子恒。
“朝廷命官?”段南歌轻笑一声,“那可巧了,本小姐现在也是朝廷命官,细算起来,本小姐的官阶可比县令你要大呢。”
灵溪县令咽了口口水:“本官、本官跟左相、左相大人……”
这话灵溪县令最终还是没能说完。
左相大人?天宋官场上谁人不知国公府和左相府貌合神离?他这会儿提起左相怕只会被收拾得更惨吧?
段南歌眉梢一挑,眼中笑意加深:“县令大人怎么不说了?你跟左相大人怎么了?”
灵溪县令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就噗通一声跪在了段南歌和段子恒面前,张开嘴就哭嚎起来:“两位贵人高抬贵手啊!那可是左相大人的吩咐,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别无选择啊!求求两位高抬贵手,下官上有老下有小,下官不能出事啊!”
段南歌的眼角一跳,转头看向段子恒。
段子恒耸耸肩,然后摇了摇头。
段南歌自然知道段子恒的意思:“既然县令大人是被逼无奈,那就好办了,不如县令大人随我们入京面圣,亲自向陛下陈述你‘被逼无奈’的遭遇?”
一听这话,灵溪县令傻眼:“这……这……这段大小姐不是为难下官嘛!”
“本小姐怎么就为难你了?”段南歌偏头,无辜地看着灵溪县令。
“这……段大小姐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灵溪县令转而看向段子恒,“恒公子,下官只是个区区县令,您就饶了下官吧!”
段子恒嘴角微扬,笑得温润如玉:“我饶过你,谁来饶过我?县令大人方才放火烧客栈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不是很得意吗?这会儿是怎么了?”
灵溪县令登时就是一副要哭的样子,可怜兮兮地对段子恒说道:“恒公子,下官身份低微,那左相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比下官清楚,下官也只是为了保一家老小的性命,才不得不与虎谋皮,求恒公子高抬贵手,下官保证日后再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偏头看着段子恒,段南歌的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看起来县令大人觉得堂哥你很好说话。”
“嗯,”段子恒笑着点点头,“许多人都这样觉得。”
段南歌叹息一声,摇头晃脑道:“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话说完,段南歌就不紧不慢地走到灵溪县令面前,缓缓蹲下,凑到灵溪县令眼前,笑盈盈地看进灵溪县令满是惊慌的双眼中。
“县令大人觉得自己的这个保证可信吗?”
灵溪县令的眼神一闪,因为惊慌和害怕又缩了缩身体:“段大小姐,下官对天起誓,日后一定做一个清正廉洁的父母官,决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然天打雷劈!”
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眼中幽光一闪,以奇异的速度眨了眨眼:“可是县令大人,我这个人不太相信会有天打雷劈这种事情,不如就以你一家老小的性命来起誓如何?”
“这……”灵溪县令立刻就犹豫了。
段南歌的眼睛又是一眨:“县令大人可要想好了,你今天若帮了我们,我国公府承诺保你一家平安一生,便是左相府也动不得你们半分,可若你不帮我们,那你那一家老小可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灵溪县令的眼神渐渐涣散,带着点慌张地呢喃道:“不行……不能连累他们……我可以……他们不可以……”
段南歌扬了扬嘴角,再眨眼:“那不如这样吧,县令大人你在这张状纸上按个手印,将所有罪责都揽在你自己身上,这样我国公府必不会再为难大人,想必左相府也不会找大人家人的麻烦吧?”
说着,段南歌就从衣襟里摸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状纸,铺在灵溪县令面前的地面上。
“状纸……”灵溪县令低下头去看着那张状纸,一会儿之后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就着血在那张状纸上按了手印。
段南歌粲然一笑,拿起状纸就站了起来:“多谢大人帮忙。堂哥,我们走吧。”
段子恒跟在段南歌身旁,狐疑地看着段南歌手上的那张状纸:“你什么写的诉状?让灵溪县令承担所罪责?”
“自然不是,”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笑得狡黠,“这不过是个小角色,惩治了他,左相立刻就能找到取而代之的人,我们又何必浪费这么个大好的机会?”
说着,段南歌就将那状纸递给了段子恒。
段子恒拿在手上仔细一看,顿时就是一愣:“这样的诉状,那灵溪县令怎么会按下手印?”
这诉状分明就是在控诉楚氏罪行的,不仅写了楚氏仗着自己皇商的身份就四处招摇撞骗的事情,还写了楚氏威逼灵溪县令截杀段南歌和段子恒的事情,甚至还写了灵溪县令“听说”楚氏也要暗杀楚王的事情。若将这份诉状递交给陛下,楚氏怕是再难翻身,就算左相有办法替楚氏洗清罪责,陛下心中已有不满,便不会再用楚氏。
偏头冲段子恒狡黠一笑,段南歌故意作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道:“我可是妖女,这点妖法可是信手拈来。”
“胡说八道。”笑着瞪了段南歌一眼,段子恒完全没把“妖女”和“妖法”的事情当真。
“怎么是胡说八道呢?”段南歌不满起来,“我可是真的妖女,蓝眼睛的。”
段南歌只是为了逗段子恒才说起这事儿,可这事儿听在段子恒的耳中,却让段子恒微微有些心疼。
起初他并不是很在意南歌在国公府那十年的遭遇,可后来觉得这个妹妹不错,他就特地找府里的人打听一下,这一打听他才知道南歌所遭受的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苛待,那分明就是虐待,而一切的起因不过就是因为她的这双眼睛。
那双眼睛是伯母留给南歌的,南歌却因此受伯父冷落,受下人虐待,亏得如今南歌还能笑得风光雾霁,毫不在意地调侃自己是个妖女,若换做是他,别说是成妖,他怕是都能因为心中的愤恨而成魔。
心中的疼惜越泛越多,段子恒转头看了看笑靥如花的段南歌,突然抬起手摸了摸段南歌的头。
段南歌一怔,茫然地看着段子恒,都忘了要躲开。
段子恒温柔地笑笑:“别总说自己是妖女,让伯父听见他又要吼你了。”
段南歌不以为意道:“国公爷哪次跟我说话不是用吼?习惯了。”
段子恒摇头失笑:“伯父的年龄也不小了。”
段南歌撇撇嘴,没有说话。
段南歌和段子恒都走远了,灵溪县令的神志才渐渐恢复,看着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在的小巷,灵溪县令一脸茫然。
国公府的那一对兄妹去哪儿了?他们就这样放过他了?他的手指怎么破了?
坐在地上想了好一会儿,灵溪县令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索性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奔回府。
不管国公府的那一对兄妹是放过他了还是又设下了陷阱,先逃命去总是没错的。
等段南歌和段子恒回到先前那条街上时,灵溪官兵已经尽数被俘虏,易峥和蒙信还带着人将客栈的大火扑灭。
见段南歌和段子恒并肩走来,易峥就迎了上去:“大小姐、恒公子,属下照大小姐的吩咐试了试,从梧州跟着咱们一路走过来的这些官兵里,已经确定有六个人是被安插在咱们身边的眼线,其余的还不清楚。”
“眼线?”段子恒的眼神微冷。
段南歌不以为意,偏头语气轻松地问段子恒道:“堂哥你说左相他所能调动的人力、物力,是不是比陛下还要多?”
段子恒一怔,想想他们这一路上的遭遇,面色顿时就凝重起来。
沉吟片刻,段子恒不答反问道:“既然他都能在咱们身边安插眼线,那楚王和廖五爷的身边是不是也有?要不要派人去知会他们一声?”
“不必了,”段南歌摇摇头,“对他们两个来说,这种事哪里还需要提醒?今夜都回去好生休息吧,明日我们照计划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