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一边共乘一骑慢悠悠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胡乱走着,一边交头接耳姿态亲昵地说一些朝堂大事,所谈论的事情跟他们营造出的甜蜜气氛完全不相称,却又绝对符合两个人的一贯作风。
不知道绕了多少弯路,两个人终于是绕进了热闹的西市,与东市的乱中有序不同,到处都是胡人、外族人的西市里各种混乱,连整齐的铺面都因为支棱出来的棚子、架子而失去了原本笔直的线条。
西市的混乱和嘈杂让秦渊不满地拧眉:“真想把这里改建成广陵城那样。”
段南歌低眉浅笑道:“广陵城不也是参照京城改建的吗?”
“话是没错,”秦渊拧着眉东张西望,“明日或许该跟皇兄提一提西市的监管律条。”
不必说广陵城和京城,这西市和东西是用同一张地图建出来的,西市会比东市混乱完全是因为这些不受管束的外族人。
自在地看着身边的这些外族人,段南歌柔声细语道:“西市的监管律条跟东市的应该相差无几,西市的商户会如此枉顾法纪多半是因为官府的官吏惧怕健硕的外族人,不敢硬碰硬地强势约束。”
段南歌这样一说,秦渊便也想到了,不由冷哼一声:“欺软怕硬!”
环在秦渊腰身的手微微动了动,轻轻拍了拍秦渊的背以示安抚:“调个武将来吧,跟户部和大理寺配合一段时日,先把他们管服了再说。天宋不需要求他们在这里做生意。”
听到段南歌的最后一句话,秦渊两眼一亮,低头就吧唧一口亲在了段南歌的嘴角:“爷的小南歌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秦渊的心里高兴,正是越看段南歌越喜欢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宣武王妃果然不同凡响,这光天化日之下,宣武王妃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伤风化吗?”
有年头没被人挑衅过,秦渊和段南歌齐齐一愣,而后齐齐看向说话的人,这一看段南歌就乐了。
瞥见段南歌脸上漾开的笑容,秦渊挑眉:“这谁?”
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董小姐,尚书令的孙女,我们是在……后宫里认识的。”
瞪段南歌一眼,董玫转眼看向秦渊,立刻展颜一笑,那笑容要多甜美就有多甜美。
“臣女董玫见过宣武王,家父是吏部尚书,祖父正是当朝尚书令。”
段南歌眨眨眼,而后用手肘撞了撞秦渊的胸口:“勾引你呢。”
眼角猛地一跳,秦渊瞪了段南歌一眼,收紧手臂将段南歌又往怀里带了带:“原来是董小姐。”
尚书令的孙女?按辈分算是比他小一辈的吧?小丫头一个。
仔细想想也是,这京城里跟他们同辈的、比他们年长的都认识他们夫妻二人,谁敢缺心眼儿地来找茬?也就这些后起之辈还傲得很。
就算是秦渊也知道什么叫长者的风度,只要对方不太过分,他也不至于当街欺侮一个小辈。
但显然作为京城后起之辈中的佼佼者,董玫不论是家世背景还是个人条件都属上乘,平日里骄傲惯了,并不觉得自己此时的挑衅有什么不妥。
对于秦渊,董玫很熟,因为家里人经常提起这位既是天宋宣武王又是廖氏大当家的男人在其他地方做了什么寻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听了多了,董玫便对秦渊生出一股向往爱慕之情,比起秦昊,董玫更喜欢秦渊。
但对于段南歌,董玫却是完全不了解的,段南歌在京城里崭露头角的时候董玫还小,出于嫉妒或者是被比下去的不甘心,董家人不会将段南歌那些丰功伟绩挂在嘴边,后来段南歌随秦渊离京,在传回京城的各式各样的消息里,段南歌总是跟秦渊形影不离,因此当提起他们在外面做过的事时,大部分人下意识地就只提秦渊,偶尔说起段南歌也是一言带过,因此种种,不仅仅是董玫,京城里的其他后起之辈大多也都不了解段南歌,只当段南歌是个寻常女人。
见秦渊虽然笑着,态度却是冷淡,董玫的眼神沉了沉,略有些不悦,再看看秦渊环着段南歌的动作轻柔,董玫又有些不甘。
“听说王爷已经回京月余,难得今日与王爷有缘竟在西市偶遇,不如玫儿做东,在逸云楼设宴为王爷接风洗尘?”
听到这话,秦渊和段南歌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逸云楼是廖氏的产业,秦渊又是廖氏的大当家,现在竟然有个小丫头要请廖氏的大当家去廖氏的酒楼吃饭,这事儿虽然不是不行,但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怪怪的。
面面相觑,秦渊一时没绷住,轻笑出声:“董小姐有心了,但本王今日有事,怕是要拂了董小姐的好意。”
作为皇子,就算是他最纨绔的时候,在外饮酒作乐也都是他请别人,做廖五爷的时候他又是一个富商,出门在外由他掏钱请客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需要与人商量,没有人想着要帮他分担,更不会有人与他争抢这个付账的权利,他还真没让别人掏钱请过他,作为腰缠万贯的廖氏大当家,他突然有种被人小看的感觉。
他是连一顿饭都吃不起了吗?
从秦渊古怪的神色中读懂秦渊心中所想,段南歌将头埋进秦渊怀里,憋笑憋得双肩颤抖。
在段南歌的背上轻拍一巴掌,秦渊低头瞪了段南歌一眼。
董玫暗暗咬牙。
这宣武王自从被回京后就神出鬼没的,今天好不容易撞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于是董玫又展开一个笑颜:“不知道王爷是有什么事?难不成是想在西市买什么东西?那王爷您可以跟玫儿说说您想买什么,玫儿对这西市可熟了!”
十五岁的董玫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因此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声音都诠释着什么叫活泼俏皮。
段南歌抖得更厉害了。
秦渊有些恼。
自从他跟南歌成了公认的一对儿之后,女人们碍于南歌的手段,从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缠着他,如今他们夫妻地位有了,名望有了,怎么反倒被人给缠上了?
“董小姐见谅,本王今日的第一要务就是陪本王的王妃散步,逗本王的王妃开心,本王以为在这件事上董小姐帮不上什么忙。”
董玫闻言一愣,而后脸色红了白白了青,瞬息万变,好看极了。
可不消片刻董玫就镇定下来,并且重整旗鼓:“若王爷是想讨王妃开心,那就更应该带上玫儿了,这世上只有女儿家才懂女儿家的心思。”
见秦渊一副忍到极限的模样,段南歌这才稍稍坐正身体,却仍旧没骨头似的靠在秦渊身前,转头看着董玫,浅浅微笑。
“董小姐,前次在后宫里见面的时候,本王妃是不是提醒过董小姐,要董小姐回家跟尚书令大人好好学学规矩?董小姐莫不是将本王妃的话当做耳边风了?”
段南歌不说不要紧,段南歌这一开口董玫就想起了前次被撵出宫的屈辱,瞪着段南歌愤愤道:“王妃既然有心刁难于我,那我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说得好,”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都将惩罚你的机会送到本王妃面前来了,本王妃若不罚你,岂不是辜负了董小姐的一番美意?来人啊!”
段南歌话音一落,己未立刻凭空跃出,十分恭敬地单膝跪在马旁,还偷偷抬头冲段南歌挤眉弄眼。
回京月余,王妃却一直闷在宣武王府,可把她给闷坏了,今日一听王爷和王妃出门了,她就追了上来,只是一看王爷和王妃之间的甜蜜气氛,她就一直隐在暗处没有现身。
比起在明处碍王爷的眼,她还是躲在暗处跟着看热闹吧。
段南歌哭笑不得,先偷偷给己未比了个手势。
“董玫当街冲撞皇族,掌嘴。”
注意到了段南歌给己未的手势,秦渊也给荆风比了个手势,荆风会意,调转马头就往董府去了。
虽然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过,但荆风真的很不理解。
出身不错又长得漂亮的董小姐为什么非得缠着年龄足够当她爹的王爷?京城里缺俊逸公子吗?
荆风赶着去给董博远报信,己未就依着段南歌的吩咐撸胳膊挽袖子地向董玫逼近,脸上还带着邪恶的笑容。
董玫被段南歌的那条命令给吓傻了,跟在董玫身后的女婢更是被己未的气势汹汹给吓到了,立刻一个闪身来到董玫面前,挡住己未。
己未装作敌不过的样子,三退两进,跟两名女婢拉扯起来,瞧着像是己未不敌,实际上却是那两名女婢在一番拉扯后乱了发髻、皱了衣裳,己未的身上仍旧齐齐整整,别说是衣裳,连发丝都没乱一根,看得秦渊和段南歌暗笑连连。
别说,己未这泼妇装得还真是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