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歌一开口就是五十年,这不仅穆景晨做不了主,便是苍琮也做不了主,北凉的陛下还没有换人,他们谁都没有权利跟天宋签下这份盟约。
穆景晨谨慎,因此不管有多想要段南歌的援助都没有立刻答应段南歌的要求,只说要回去先跟苍琮商量一下。
苍琮听了之后倒是觉得这笔生意对他来说是划算的,只是就如同穆景晨所顾虑的那般,北凉的皇帝还没有换人,他们如果做了这越权的事情,必定适得其反,于是苍琮只能派亲信快马加鞭奔赴边关去询问北凉皇帝的意见,而且为了瞒过在都城里的七皇子,苍琮一共安排了十二路人马同时从项城出发,走不同的路赶往边关,其中四人身上都有苍琮的亲笔密信,只求其中之一能被送到北凉皇帝手中。
同一时间,穆景晨瞒着苍琮联络了他们埋伏在都城里的人,让他们帮忙查一查太子和七皇子的生母究竟是谁。
跟苍琮和穆景晨的忙碌不同,秦渊和段南歌的日子过得清闲得很,两个人不是窝在客栈里你侬我侬地查账,就是骑马到城郊谈情说爱,如此过了五日,云飞和卓胤然就赶到了项城,跟着来的还有己未。
“我的大小姐,您还能跑去更远的地方吗?”一见面先将段南歌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待走到段南歌面前己未就一把抓起段南歌的手,动作熟练地为段南歌诊脉,“您真是身子一见好人就不安分,咱们这下可就差西齐没去过了吧?”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你若想去,咱们也可以去。”
“您想都别想!”己未冷哼一声,“那李青比想象中的厉害得多,再加上有传说中的燕笑柳相助,虽说是血流成河,但西齐的局势已经安定下来。没想到当年在天宋见到的那个懦弱得不管见到谁都瑟瑟发抖的皇子竟有如此铁血手段,让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当了皇帝,也不知道这是西齐的幸还是不幸。”
段南歌浅浅一笑,道:“我不知道这对西齐百姓来说是幸还是不幸,但对西齐李氏来说却是好事,西齐的武将把持朝政已久,还真的就得是李青这样有铁血手段的人才镇得住。燕笑柳的情况如何?”
己未撇撇嘴,道:“依着您的吩咐,已经派人去西齐跟燕笑柳联络,告诉她不必再遵从师命,也说了若她想逃离西齐的纷争,咱们可以帮她,但那燕笑柳说遵从师命只是顺便,她原本就打算帮助李青,雪阳先生去的那一趟是让她有了可以说服门中弟子的合理理由,倒算是咱们帮了她一把。她说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让咱们以后有事儿找她。”
段南歌愣愣地眨眨眼,然后笑了:“好,以后有事儿找她。”
就当多个朋友。
己未立刻说道:“要找她那也是我们去找她,大小姐您等北凉的事情结束之后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京城里修养吧!”
“……己未,你原先可不是这种性格。”段南歌一脸无辜。
她怎么就必须得老实地待在京城里了?她现在的身体可比以前好多了。
“还不都是因为您!”己未冷哼一声。
跟着这么个让人操心的人,她想不操心都难。
“大小姐,己未说得对,”云飞帮腔道,“您打小体虚,就算是调养得比以前好了,那也还是体虚,等北凉的事情结束后,除去南楚,天宋、西齐和北凉就都是新帝登基初时,都是忙着整顿内政的时候,再没什么要您操心的事情了,您就听己未的,回京静养吧。”
段南歌眉心一蹙,只得转头向秦渊求救。
秦渊展颜一笑,柔声道:“爷觉得他们说得对,你的确是该静养。”
段南歌瞪眼,又转头看向云飞和己未:“我是不是不该把你们叫来?嗯?”
“不是不是!”好不容易才被召回段南歌的身边,云飞一听这话就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小姐想怎样就怎样,属下陪着您就是了!”
段南歌满意地点点头:“己未,你看看人家云飞。”
“看什么看?再惯着您啊,我这颗脆弱的心脏可要受不住了!”大小姐她有几条命可以折腾?
“好好好,”段南歌连忙服软,“我知道你跟着我辛苦了,我静养,回去我就静养还不成吗?”
秦渊低笑出声,道:“幸而这世上还有人制得住你。”
“呦,是谁这么能耐,竟然把我们家这野丫头给制住了?”从外面回来就听到这句话,段子恒好奇的视线在己未、云飞和卓胤然之间打了个转,路过云飞身边时还拍了拍云飞的肩膀,“云飞回来了?”
“恒公子。”云飞向段子恒作了个揖。
懒懒地掀起眼皮瞄了段子恒一眼,段南歌闷声不语。
见段南歌是这副模样,段子恒不解地问秦渊道:“她怎么了?谁惹着她了?”
秦渊笑道:“都在劝她回京后安心静养,别再四处乱跑。”
“嗯,这个提议好。”段子恒十分满意。
段南歌咋舌,还给了段子恒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就知道连堂哥都会这么说,你们这分明是以多欺少!”
秦渊道:“这是民意,你要顺从民意。”
“成,我顺从民意,我现在就静养去,云飞带来的账本你们看吧。”话音未落,段南歌已经跑上了客栈的楼梯,噔噔噔噔地就没了人影。
段子恒一直扭着头目送段南歌上楼,却没去追,只打趣似的问道:“这还闹脾气了?”
“没事,”秦渊不以为意道,“一会儿哄哄就好。”
“哄?”段子恒笑笑,“给她两坛一梦逍遥就好了。”
一听这话几个人全都笑了起来。
言归正传,秦渊问段子恒道:“这项城的周围情况如何?”
收敛了笑意,段子恒反问秦渊道:“你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
“……先听坏消息。”秦渊没有先听好消息的习惯,若遇到这样的选择,他一向都是先听坏消息,若坏消息对他来说还不算太坏,那两者就都是好消息。
“苍琮没有兵。”
秦渊和段南歌太引人注意,于是这几天一直都是段子恒和廖九在项城里外打探消息,既然想要帮苍琮一把,那他们就得知道苍琮现在的境况如何,而这些事都是不可能从苍琮和穆景晨嘴里问出来的。
“没有兵??”秦渊愕然,“那他为什么会特地离开都城来项城?”
“他可不是自愿来的,”段子恒哂笑一声,“苍琮是北凉皇帝亲封的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北凉的文官兴许还会因为想要巴结凤沁而选择支持七皇子,但北凉的武官个个都是上过战场用战功换取官职爵位的,无一例外,因此武官不理文官阴谋算计的那一套,除了北凉陛下,他们只认打过仗的苍琮,换言之,北凉的兵权都在苍琮手里。这一次北凉皇帝离京奔赴边关,且逗留时间很长,七皇子觉得机会来了,就联合文官硬逼苍琮来项城剿匪。”
秦渊拧眉:“让苍琮来剿匪却不给苍琮一兵一卒?”
段子恒耸肩:“让苍琮来剿匪自然是借口,我猜那七皇子只是想将苍琮支开,好借此机会清理朝堂、排除异己。”
秦渊不语。
若真如段子恒所言,那对北凉七皇子来说,所谓异己就是北凉的武将,可北凉的武将个个都是北凉的英雄,他们不仅受北凉皇帝器重,也很受百姓拥戴,那七皇子若是不管不顾地用些手段,多半会失了民心,而且优秀的武将难得,北凉皇帝怎么可能让那七皇子瞎胡闹?
但北凉皇帝仍在关外,苍琮也来了项城,他们父子二人究竟作何打算?
见秦渊陷入了酷似明显,段子恒突然想起段南歌曾说的一番话:“对了,还在关外北凉军营里的时候,南歌曾说北凉皇帝这是准备在都城养蛊,但如今苍琮来了项城,不知道南歌的这个猜想还适不适用。”
“养蛊?”秦渊的眼神倏地就亮了,“这个比喻贴切,也就只有南歌才想得出来了。”
“可既然是养蛊,为什么独独将太子苍琮送到项城来?”段子恒有些想不通。
“因为要保苍琮安然无恙。”秦渊笃定道。
苍琮可是凤沁的亲儿子!
脑中灵光一闪,秦渊突然兴奋地猛一拍大腿:“苍琮手上怎么会没有一兵一卒?北凉那老头带去关外的不正是为苍琮准备的兵马吗?”
愣愣地眨眨眼,段子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一下就说得通了!”
最受宠爱的皇贵妃凤沁叛逃北凉投靠天宋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让北凉皇帝名正言顺地带兵离开北凉都城的借口,北凉皇帝这是算准了他离开之后北凉的七皇子就会支开苍琮准备排除异己,又或许这一计根本就是北凉皇帝假借他人之口献给七皇子的,远走项城虽然会让苍琮失去对都城和百官的掌控,却也能让苍琮远离都城的血雨腥风,待时机一到,北凉皇帝就会带着关外的兵马和苍琮一起回都城,只要给那七皇子安上个谋权篡位的大罪就可以将七皇子一党一网打尽……北凉皇帝这是在用其他儿女和满朝文武的血来给苍琮铺路,真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