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一笑,段南歌娇俏道:“修养好了,我就来了啊。”
独孤雪阳一句话都没问,打马上前就抓起了段南歌的手为段南歌诊脉:“雷氏有仙丹妙药?”
这丫头的身子骨竟然比以前好了许多。
“嗯……雷氏有圣水。”段南歌笑眯眯地说道。
“……胡言。”白段南歌一眼,独孤雪阳收回了手,“是什么都无妨,多讨些来,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段南歌笑道:“能被雪阳先生称为仙丹妙药的东西,岂是随便就能讨来的东西?”
“无妨,”独孤雪阳不以为意道,“那小子总有办法。”
段南歌和独孤雪阳说话的功夫,段弘也打马到了段南歌身旁,往段南歌的身后瞄了一眼,阴沉着脸问道:“那小子呢?他不是去接你了?怎么又是你自己?”
撇撇嘴,段南歌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得他时时守着我不成?”
“不守着你,要他何用?”
听到这话,段南歌抽了抽嘴角,再看独孤雪阳一副万分赞同的模样,段南歌摇头失笑:“他要从雷氏带点东西出来,过些日子就到,我听说了凤沁的事情,心里担心,就先赶过来了。”
眼神微闪,独孤雪阳问段南歌道:“郭聿都跟你说了?”
“是静怡说的,”段南歌低眉浅笑,“这件事雪阳先生该早些告诉我的。”
静默一阵,独孤雪阳似有些感慨:“我没想到还会用上他们。”
除了燕笑柳,雪君当年布置下的人几乎与他一般年纪,甚至更为年长,若不是天宋陛下突然病重,这些人说不定就能风雨不经地度过他们的一生,可偏偏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一动,他们到底都还是应了宿命。
段南歌明白独孤雪阳的意思,转眼看向立马停在远处一直看着她的凤沁,心中也满是怅然。
段南歌打马走到凤沁跟前,见状,秦翔就打马退开了去。
看着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很好的凤沁,段南歌能想象出还是妙龄少女时这个女人有多美,再看凤沁那清朗且坚定的眼神,段南歌便也能猜出年少时的凤沁是如何英姿飒爽,只是时光仍旧是在这个女人的心里留下了阴霾。
浅浅一笑,段南歌柔声细语道:“辛苦你了。”
不是问候,不是寒暄,不是询问,段南歌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辛苦”叫凤沁瞬间泪崩,失声痛哭。
“小姐!小姐……”凤沁哭得伤心,似是要将这二十多年的煎熬和委屈全都哭出来一般,“小姐,凤沁……幸不辱命!”
听到这一句,段南歌心头一震,片刻后暗自叹息一声,轻轻拉住凤沁的手。
凤沁是独孤雪君的贴身女婢,打小跟独孤雪君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姐妹,独孤雪君嫁入天宋时,凤沁和其他几个人就陪嫁到天宋,后来段弘受到皇帝重用,独孤雪君未雨绸缪,安排凤沁几人散入各国,以备不时之需。只是当时他们几个都不愿意去北凉,他们都是北凉人,却突然要在北凉做天宋的细作,他们都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恰在那时,仿佛就是上天安排好了的一样,凤沁与还是皇子的北凉皇帝相遇,北凉皇帝对凤沁一见倾心。
那之后,凤沁顺水推舟地就入了北凉的后宫,成了独孤雪君安排在北凉的天宋的细作,这个身份凤沁一刻都不敢忘,她知道自己终有一日要派上用场,她知道自己终有一日要为天宋所用,她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背叛北凉,背叛那个对她百般好、千般宠的男人,这份忐忑、这份煎熬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年,直到独孤雪阳潜入北凉后宫寻到她,彼时她是北凉的皇贵妃,她与北凉皇帝相伴二十余年,他们育有两子一女。
凤沁一直哭,哭得肝肠寸断。
“爹,”段南歌转头看向段弘几人,“在这里扎营修整一日吧。”
“好。”段弘点头应下。
凤沁哭成这样,他们也没有办法继续赶路。
将凤沁扶下马,段南歌就扶着凤沁坐在了路边。
“大小姐,水。”卓胤然走上前来,递给段南歌一壶水。
“多谢。”段南歌接过那壶水,却没有给凤沁。
凤沁还在哭,哭得其他的事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哭了快两刻钟,凤沁的哭声终于停歇下来。
“让大小姐见笑了。”擦掉脸上的泪痕,凤沁有些赧然。
浅浅一笑,段南歌这才将水壶递了过去:“喝点儿水吧。”
接过水壶,凤沁却看着段南歌,看着她那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入了神:“你跟小姐……真像。”
“是吗?”段南歌眯起眼睛浅浅一笑,“我不太记得,但是见过我娘的人都说我跟她长得像。”
“幸而天宋的那些人都待你不错,不然我饶不了他们!”说这话时,凤沁的眼中有一丝狠厉划过。
心虚地笑笑,段南歌问凤沁道:“在赶往玉门关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诈死逃离北凉对你来说绝非易事,既然已经下了决心,还成功逃离,如今为何又要奔赴玉门关去见他?”
眼神一闪,凤沁垂下头,道:“我并不是要去见他,只是……只是北凉人骁勇善战,北凉军所向披靡,我不能因为我的懦弱而让无辜者枉死。”
段南歌轻笑一声:“当真如此?”
抬起头来看着段南歌,凤沁反问道:“不然呢?”
“既然如此,我就安排人送你回京吧,”段南歌柔声细语道,“北凉的皇帝虽御驾亲征,可看起来并没有要与天宋一战的胆量,不然他不会在玉门关外叫嚣了这么长时间,却连一支箭都没射进玉门关内,我猜他根本就没有你在天宋的证据,只是知道雪阳先生曾去北凉找你,这才抱着最后的希望威逼天宋,但贸然开战于北凉并无益处,他怕只是想声东击西,此时应该已经安排人潜入天宋,寻找皇贵妃的踪迹,你还是不要乱跑,玉门关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我必不会让两国开战,不开战就不会有无辜者枉死,你大可以放心。”
凤沁怔住,呆愣愣地看着低眉浅笑的段南歌,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玉门关剑拔弩张,危险至极,我怎能让你去冒这个风险?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日后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小姐?”
小小姐跟小姐当真是像极了,刚刚说话时那番神采飞扬的模样简直跟小姐一模一样。当年她离开小姐时,小姐也正值这样的年纪……
段南歌不慌不忙道:“若是母亲还在,必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你因为母亲的一句吩咐就在北凉潜伏二十余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这一次更是立了功,你如此忠心,我自当保你。你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就算谈不拢,我也有办法杀了北凉的皇帝,到时候群龙无首,他们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思再寻他们已故的皇贵妃了。”
“不行!”凤沁大惊失色,慌乱地看着段南歌。
“嗯?”段南歌故作不解,“怎么了?这个办法不好吗?”
“不、不好,”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凤沁又慌忙移开了视线,“不妥,北凉的皇帝武功盖世,你、凭你是杀不了他的。”
“我为什么要亲自去杀他?”段南歌歪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凤沁,“他北凉的皇帝武功盖世,我天宋也有武功盖世之人,你放心,有国公爷和晋王叔在,会安排妥当的,我这就让人送你回京?”
凤沁看着段南歌,看着段南歌浅淡的笑脸,看着段南歌明亮的眸光,看着段南歌那神采飞扬且还透露出几分狡诈的模样,凤沁突然意识到段南歌这是故意在激她。
轻声一笑,凤沁冷静了下来:“你何必这样为难于我?”
“那你又何必为难我?”段南歌反问道,“这一次北凉内乱,最大的受益者是你的长子,你说究竟是你帮了天宋,还是天宋帮了你?”
回京时她就给廖氏和荆风传了信,于是在离京奔赴玉门关的这一路上她就收到了来自廖氏和王府的不少消息,其中有一条消息便是简述北凉那一场内乱的,那其中的点滴细节甚至包括凤沁的诈死都让她十分在意。
作为妻子,凤沁可能没爱过北凉的皇帝,兴许随时都能毫不心痛地背叛北凉皇帝,可作为母亲,她相信凤沁无法舍弃自己的两儿一女,显然凤沁是借此机会为她的儿女铺路。
“你……你都知道?”凤沁惊讶的看着段南歌。
浅浅一笑,段南歌柔声细语道:“不仅我知道,国公爷知道,晋王叔知道,雪阳先生知道,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查就知道了不是吗?”
凤沁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段弘几人:“可是他们……”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不怕与你说句实话,你诈死离开北凉,若一直死着,北凉你的长子便会想方设法地将罪责推到他的政敌身上,北凉的皇帝因为你的死不惜出兵天宋,你说他会如何严惩害死你的人?可若你没有死,若你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北凉皇帝面前,你猜你的这一计是否还能发挥它原本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