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出了泥土,泥土下面仍旧是碎石,碎石下面是另一种碎石。
“爷,铲子够不到了,跳下去试试?”作为廖氏成员中体力最差的策士,罗致累得满头大汗,却是一个累字都没说过。
听到罗致的问题,秦渊有些犹豫。
挖开的地方里一直蓄着水,虽然现在天气炎热,可泡在水里干活到底不是件舒服的事情,有必要为了雷氏的事情让他的人这样辛苦吗?
秦渊在犹豫,廖八却蹲在边沿上沉思。
“这水道建了多久?”廖八突然提问,却也没说是在问谁。
见其他人都不说话,段南歌就柔声细语地回答廖八道:“怎么也得有个几百年了吧。”
“几百年?”廖八忍不住哂笑一声,“夫人您可别说笑了,这地方瞧着像是个泉眼,这样连续不断地向上涌水百年,别说是一块青石板,就是十块都能顶碎,可罗致他们将这里挖开之前那青石板都是完好无损的,别说碎,连个裂缝都没有,这实在是说不通啊。”
听到这里古修远才开口说道:“每一任圣女入住圣女府之后都会依照个人喜好重新修建圣女府,地上的青石板应该都换过。”
“上一次修建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廖八转头看向古修远。
“不确定,”古修远也才二十几岁不到三十,他所知道的事情十分有限,“至少有二十年以上。”
“二十年?”廖八撇撇嘴,“你们雷氏筑的青石板的质量可够好的啊。”
“……不,这青石板是从天宋商人那里购进的。”
“嗯?”廖八转头愕然地看着古修远,“从天宋购进的?那质量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好!现在在天宋,砖瓦石板筑得最好的就是廖氏,二十几年前的技艺不比现在,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青石板!”
“……自卖自夸?”古修远转眼看向秦渊,眼中有些嘲讽。
“别那样看着爷,”秦渊语调慵懒道,“爷廖氏的人从不自吹自擂,他们敢说,就是做得到,而且这样的事情不需要自卖自夸,你大可以去天宋打听打听。”
古修远不语。
廖氏的口碑他是知道的。
揉揉额角,段南歌思考太多,觉得有些累了:“如果这条向下延伸的水道里也堆着与之前种类相同的碎石,那这下面恐怕还有好长一段,单用铁锹挖怕是不成,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都回去好好歇歇,也让老八好好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古修远叹息一声,略有些烦躁地说道:“那就这样吧。”
话音未落,古修远就已经大步离开。
他知道这事儿急不来,毕竟连最了解圣潭之水的他都不能给出太多有用的信息和线索,他们只能走一步想一步,想一步算一步,可他就是急。
这圣潭之水的源头他都找了十几年了,好不容易看到点儿盼头,心中才燃起的希望却又被狠狠掐灭一半,那感觉当真是让人急躁。
遣散了少主府和廖氏的男人们,秦渊、段南歌和廖八并肩往回走,段南歌的手里还拎着那个长竹筒。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秦渊左看看右看看,就见段南歌和廖八都是一副拧眉沉思的模样。
撇撇嘴,秦渊偷偷抬起手,在段南歌的腰侧戳了一指头。
“呀!”段南歌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同时向旁边跳开,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就转头瞪着秦渊,“干什么呢?!”
秦渊背着手迈着得意的八字步,理直气壮道:“爷就在你身边,你却在想别的事情,而且还想得那么入神,理都不理爷,这是对你的惩罚!”
“你是小孩子吗?”段南歌冲天翻了个白眼。
“爷三岁,你管得着吗?”秦渊孩子气地冷哼一声。
段南歌登时哭笑不得:“你还要不要脸了?老八就在旁边看着,你能不能收敛一些?”
“爷要难么多脸做什么?现在就已经够厚了,再厚一些要热死了,”逗趣一句,秦渊又道,“而且老八想事情的时候专注得很,根本就听不见旁的事情。”
秦渊努努嘴,段南歌就顺势看向走在秦渊另一边的廖八,果然就见廖八正是一副专注思考的模样,好像是没听见秦渊和段南歌的嬉闹,也不知道这副样子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段南歌撇嘴道:“你不能因为别人看不见就这么厚脸皮,自觉点儿行吗?”
“什么叫因为别人看不见?爷不论何时都这么厚脸皮,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秦渊就摘了脸上的面具,食指穿过左眼的洞,甩着面具转着玩,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的痞笑。
段南歌无言以对,明明被秦渊的厚脸皮气到,却又觉得好笑,心情复杂憋得难受,段南歌撩起腿就踢了秦渊一脚。
“诶?”秦渊能躲,却没躲,硬是挨了一脚,“怎么又踢人?你可好长时间没踢爷了,这痛感还真是让人怀念。”
“怀念?”段南歌轻笑出声,“那我再踢几脚让你好好怀念怀念。”
“别啊!”秦渊连忙跑开,跑出两步就停下来等一等段南歌,见段南歌追上去了之后又快速地跑开,“老八还在呢,你这样爷多没面子啊。”
“你现在知道老八在了?你站住别动!”语气凶狠,可段南歌的脸上却满是笑意。
“凭什么?”秦渊绕了个大弯跑开,“凭什么你能动却不让爷动?你这是在欺负爷,老八!救爷!”
听到秦渊的呼喊,段南歌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廖八,却见廖八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仍旧保持着之前的步速和神态,匀速前行,走得还是直线。
“老八当心!”
段南歌高喊一声,可这一声到底是喊晚了,廖八一步迈出去,咚的一声撞在树上。
“啊!谁走路不长眼睛啊!”揉着额头抬头一看,廖八就见一棵粗壮的树干立在眼前,树皮粗糙,纠结的凸起看起来有些坚硬。
“……噗哈哈哈哈哈!老八你个呆子!”秦渊蹲在地上捧腹大笑,一边捶地一边毫不客气地嘲笑廖八。
段南歌也很想笑,却觉得笑出来不太礼貌,只是双肩微颤,一看就知道是在憋笑。
廖八看向秦渊,一脸委屈。
爷怎么都不提醒他!
廖八揉着额头站起来,绕过那棵树往秦渊和段南歌的方向走去。
笑得累了,秦渊就直接坐在了地上:“老八啊,你这毛病怎么还没改?可笑死爷了。”
“属下也想改,”廖八咋舌,一脸不满道,“可廖三、廖十他们都跟爷一样,每次都眼睁睁地看着属下往上撞,都没人提醒属下。”
他们廖氏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群坏心眼的!
“提醒?”秦渊好笑道,“爷是让你靠自觉自己改了这毛病,若要身边的人提醒,那还叫改吗?而且刚刚夫人可是提醒过你,喊得可大声了,你听见了没有?”
“……没。”挠挠头,廖八冲段南歌憨憨一笑。
看一眼廖八,段南歌在看到廖八那红红的额头之后立刻移开了视线:“知道自己有这习惯走路的时候就别想事情了,没什么天大的事儿非要在路上想的。”
“是,属下听夫人的!”廖八咧嘴一笑。
“笑什么笑!”秦渊站起来就用折扇在廖八的后脑勺上抽了一下,没用力就是了,“你笑得有爷好看吗?”
“你别打他了!”段南歌瞪秦渊一眼,连忙将秦渊拉到自己身边。
廖八的额头上已经撞红了,若后脑勺再给打红了那就太可怜了。
等三个人回到段南歌的住处,段南歌立刻就让公孙月给廖八的额头上擦点儿药,擦过药之后廖八就顺势赖在了段南歌和秦渊那里,非要吃完晚饭再去找廖十。
秦渊拗不过廖八,加上原本也只是在闹廖八,并不是非得赶廖八走不可,也就将廖八留下了。
自己想怎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廖八就随口问段南歌道:“夫人,您那个竹筒呢?”
“在那儿呢,”段南歌立刻回答了廖八,但因为怀里抱着小不点,所以段南歌就给己未使了个眼色,“己未你把那个竹筒拿给廖八。”
“是。”虽然不知道那竹筒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己未还是给拿了过来,递给廖八。
廖八接过竹筒,却也没做任何事,他不敢乱动,怕弄乱了里面的碎石,他就只是拿着那个竹筒左看右看,又陷入了沉思。
见廖八又精致不懂了,秦渊和段南歌就没理他,两个人继续逗小不点玩,直到廖八再一次无意识的一样向段南歌提问。
“夫人,您说那些碎石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属下始终都觉得那不是一个无意义的举动。”
看一眼廖八,段南歌觉得这样的廖八有些有趣:“己未,外面养鱼的那个池子里的水是不是还没换过?”
“是还没有,”己未一脸不解,“大小姐想要做什么?”
“去打一碗水过来。”
“啊?”己未顿时一脸嫌弃,“那池子里的水还没换,脏得很,大小姐要那个做什么?”
“你打一碗来就是了。”她若能解释清楚还用憋到现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