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两步扶起己未,皇甫静怡那淡漠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温情:“你……还好吗?”
到了这个时候,皇甫静怡才对自己的笨嘴拙舌感到懊恼。
看到皇甫静怡眼底的那一丝懊恼和焦急,己未那娇媚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温柔:“劳圣主挂念,属下一切安好。”
“……那就好。”皇甫静怡还想再说些什么、再问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段南歌已经跟回到自己一样自在惬意地躺到榻上去了,支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皇甫静怡和己未,结果皇甫静怡和己未就一直那样大眼瞪小眼地对看着,原本还是温情脉脉,可看着看着两个人就都尴尬了起来,却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他人都以为皇甫静怡和己未之间还有话要说,因此谁都没有出言打扰,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众人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有的不知所措地看向段南歌,有的则向郭聿求助。
段南歌乐得在一旁看热闹,自然是不会出口相帮的,郭聿原本觉得皇甫静怡跟秦绍相处了那么久,话该是比以前多了,最终发现这只是他想多了的时候,郭聿只得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启禀圣主,吴王妃刚刚经历长途奔波,该是又饿又乏,您看……”
虽然很感谢郭聿打破了让她无措的尴尬,但皇甫静怡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却也只能放弃这次尝试,转眼看向段南歌:“你是想先休息,还是先吃饭?”
“先吃饭,我饿了。”在皇甫静怡面前,段南歌一点儿都不客气。
“那就让厨房准备吃的来,”皇甫静怡冷淡地吩咐道,“有劳圣师带其他诸位前往客房休息。”
“谨遵圣主之命。”向皇甫静怡行个礼,郭聿就将跟段南歌一起来的人全数带走。
等人都走了,段南歌才调侃皇甫静怡道:“秦绍都来南楚多少年了?圣主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嘴拙舌的?己未跟你可是亲姐妹,说几句暖心的话很难?”
转身在榻边坐下,皇甫静怡面无表情道:“心意到了就好。”
停顿片刻,皇甫静怡不满地斜了段南歌一眼:“本座是否笨嘴拙舌,跟秦绍有什么关系?”
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他口齿伶俐,话又多,我以为有他常在你耳边叽叽喳喳,你会被他同化。”
皇甫静怡冷哼一声,道:“本座看起来像是容易受人影响的人?”
段南歌嘴角微抽:“这并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好吗?”
皇甫静怡抿嘴,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又放松了表情:“无妨,懂的人自然会懂。”
即便话说的不多,圣师懂她,四尊九影懂她,己未懂她,连秦绍也懂她,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便。
段南歌柔声细语道:“懂是懂,可有些话还是要说出口才能将心意传达出去,不然人又何必要会说话呢?”
抿了抿嘴,皇甫静怡转移话题道:“你在这个非常时期避来南楚,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怎么每个人都要问她这个问题?
皇甫静怡声音冷淡道:“京城里的事情不足为虑,但你们那吴王府里……”
那个关欣怡当真是有些麻烦。
“你说关欣怡?”段南歌哂笑一声,“没关系,吴王府里现在就只剩下少越和荆风了,秦渊人在京城,我在南楚,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还留在吴王府里?”
“也对,”皇甫静怡点点头,“吴越江南除了你的几间铺子和廖氏的常规店铺,也没有你们的什么势力、产业,连廖氏的管事们都不在那里,本座倒是忘了你们夫妻两个都是狡诈之人。”
“怎么叫狡诈?”段南歌不满地撇嘴,“我又不是故意那样安排的,廖氏的根基原本在吴越,但经历过一次地震之后,为了调动其他商贾重建新城的积极性,廖氏将一部分生意让了出去,因此闲下了大半的人,我瞧他们在吴越待着也无事可做,就让廖十安排他们开发西北和东北去了,因为做的是全新的事情,所以必须得有与廖十同级的管事领队才行,于是能干的如廖三、廖四他们就都散去西北和东北了,只留下十三、十七这样的文弱书生打理现有的生意,管事少了,廖氏的生意却还是那样,他们自然要多奔走,这一走就全散开了。”
秦渊不愿让廖氏过多地参与到政事当中,想将廖氏当成是他们的一条退路,她自然就放心大胆地将廖氏的人安排到各地去了。
仔细想了想,皇甫静怡不解地问段南歌道:“天宋的西北和东北有什么好开发的?”
那里土地贫瘠且人烟稀少,廖氏到那里去跟谁做生意?
“矿山啊,”段南歌得意地笑道,“若能找到玉矿和铁矿,那不是赚大了?”
其实主要是想找到铁矿,天宋三军的装备若要换成更加坚固的,那他们就需要更多的铁矿来淬炼精铁,但现在已知的那些铁矿山不是在官府手里就是为私人所有,在官府手里的已经开采了许久,为私人所有的又需要他们花钱去买,而且他们也不能坐吃山空,于是趁着廖氏闲下不少人的这个机会安排他们去寻找新矿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皇甫静怡的眼神闪了闪:“廖氏还是在为朝廷赚钱。”
“那没办法,”段南歌耸耸肩,“廖氏的大当家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廖氏的钱便是天宋的救命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可据本座所知,西齐和北凉的朝廷已经开始限制廖氏在他们那里的发展,廖氏的进账要变少了。”
闻言,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廖氏的进账变少了,不是还有我给他找补吗?你当我特地安排云飞去北凉是为了什么?”
独孤氏没看得起独孤雪君的那些嫁妆,北凉朝廷也猜不到她会去经营独孤雪君在北凉的产业,因此他们一心盯着秦渊、盯着廖氏,却给了她绝佳的机会。
“……幸而南楚不与天宋为敌。”这一对夫妻实在是太会算计了。
“圣女英明。”段南歌虚情假意地奉承一句,得了皇甫静怡一个白眼之后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
眉眼低垂,皇甫静怡突然问段南歌道:“那你知不知道雪君夫人的产业并不仅限于北凉的那些商铺?”
脸上的笑容一收,段南歌看着皇甫静怡,眉梢微挑:“你知道些什么?”
皇甫静怡叹息一声,从腰间摸出一块小木牌之后就一脸怀念地说道:“当年本座有幸与国公爷和雪君夫人相遇,既倾慕于英勇无双的国公爷,又仰慕才智过人的雪君夫人,雪君夫人看穿了本座的那点儿心思,却并没有责备本座,更没有厌恶本座,甚至没有与本座疏远,她反倒是将本座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温柔善待,总是将本座带在身边。那个时候雪君夫人的身边有五个人,他们是凤沁、高泽、妫海元青、燕笑柳和……郭聿。”
段南歌呆了呆:“郭聿是南楚的圣师,凤沁是北凉的皇贵妃,燕笑柳是西齐名妓,高泽从商,妫海元青……是天宋最德高望重的那个高僧??”
不知道该说独孤雪君厉害了还是她身边的人厉害了……
“你知道的倒是比本座预想中的还要多,”皇甫静怡没想到段南歌连妫海元青都知道,“就是你说的这些人,当年国公爷受陛下重用,雪君夫人觉得他们一定能走到天宋最高的位置上去,于是就将自己身边的人都散了出去,雪君夫人说,若有一日,若有必要,就让本座将这信物交给国公爷,或者是你。”
看着皇甫静怡手上的那块木牌,段南歌目瞪口呆,半晌之后从伸手探进衣领,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块黑檀木牌子扯了出来。
见到那块黑檀木牌,皇甫静怡略有些就惊讶,而后难得地请笑一下:“没想到这东西到最后竟是到了你的手里,也算是回到了雪君夫人手中。”
“这是……”两块木牌的材质不同,但上面的纹路却有些相似。
“那是雪君夫人赠予毓妃娘娘的,”皇甫静怡淡然道,“说是遇到性命危险时可以带着这块木牌去找妫海元青,若那个时候妫海元青有那个能力,就必须帮助毓妃娘娘,但毓妃娘娘到最后也没用这块木牌,反倒将它留给了吴王爷,不知道毓妃娘娘有没有跟吴王爷说这块木牌的来历,总之这么多年来,吴王爷也从没用过这木牌,没想到吴王爷倒是把这东西送给你了。”
段南歌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这些事情国公爷都不知道?”
皇甫静怡摇了摇头:“国公爷他不知道,原本雪君夫人在认识国公爷之前就是个喜欢云游四海的人,有时是随着独孤氏的商队,有时是带上她自己的人,世人所了解的雪君夫人无外乎就是那个身为国公夫人冰雪聪明却又红颜薄命的她,可实际上雪君夫人既然能得到天下人尊称一声夫人,其作为远不止一个国公夫人,现在的你倒是跟当年的她有些像。不过这许多事情本座也是从其他人口中听说的罢了,本座也没有那个机缘去认识完整的雪君夫人。”
“我……我现在该说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