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微怔,而后谄笑道:“原来王妃终究只是想打探草民的身份,您把话成那样可真是吓着草民了。”
“我所说的话究竟只是说出来吓你还是会说到做到,这取决于你是否能坦诚以待,”段南歌浅浅一笑,“要知道,你现在是朝廷要犯,你说你罪不至死,可那岛上的水贼全都称你一声老大,身为头目首领,你就是朝廷要杀鸡儆猴时的那只鸡,那岛上的其他人都能活,却唯独你,最好是死。”
白河的脸色微微泛白,咽下口口水后才声音颤抖地说道:“王妃、王妃您一看就是个心善的人,草民死不死还、还不都是王妃说的算?”
“你是死是活的确是我说的算,”段南歌扬了扬嘴角,冷笑,“可我为什么非要让你活?古修远已经走了,怕是也不会再回来救你,这船就快靠岸了,你确定你还要跟我兜圈子?”
白河扭头看了看离得还远却又仿佛近在眼前的江岸,欲哭无泪道:“王妃您何必为难草民啊?草民不过就是个贩卖消息的,会留在那岛上也不过是在替少主寻一样东西,只可惜时至今日草民也没能搜集到一星半点儿的消息,王妃您就算动用重刑草民也说不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啊!”
他就只是做了点儿报复社会的事情,原以为有少主做靠山,他怎么样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可怎么就碰上这样一个连少主都拿她没办法的女人呢?
眨眨眼,段南歌无辜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身份,可没问你正在替古修远办什么事情,我对他正在做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白河闭上嘴,嘴角微抽。
见白河一副上当了的模样,段南歌浅浅一笑,又道:“所以你是百晓生?”
段南歌这话问得突然,突然到有些突兀,白河完全不知道段南歌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的,而正因为段南歌的这个问题出乎意料,所以白河一时慌张,下意识地反问道:“王妃您怎么知道?”
话一脱口,再看段南歌那浅笑的模样,白河懊恼地哎呀一声。
他娘的,又多嘴了!这王妃实在太会唬人了!
果然,段南歌眉眼带笑道:“我猜的,因为最近才有人跟我提起过名扬江湖的百晓生,我也正想要寻一个来打探些事情,所以对贩卖消息的人尤为上心,刚刚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猜着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着段南歌,白河哭丧着脸。
小船缓缓靠岸,停住,段南歌起身,抻了个懒腰:“将这些人都押入大牢,等王爷亲自审判。”
话音落,段南歌就踩着船边跳到了岸上,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身上一点儿伤口都没有的样子。
“王妃??”白河大惊,“草民、草民就不用去牢里待着了吧?草民的心可是向着王妃的啊!”
段南歌停下脚,扭身看着白河,冷声道:“做了那么多错事,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不受处罚?因为你对古修远有用?还是因为你对我有用?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安心地待在牢里偿还你所犯下的罪,若敢越狱私逃,那后果可就不是加倍惩罚那么简单的了!”
这一路上段南歌与白河说话时一直都是柔声细语、笑意盈盈,看不出对白河有怒,甚至看不出她对白河抱有任何不满,可唯独这句话段南歌说得冷,说得狠,说得坚决,更说得不容反抗,那不怒自威的气势惊得白河心头发颤。
可颤归颤,白河到底还是不觉得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因此这心头一颤过后,白河就谄笑着说道:“王妃放心,既然王妃都这样说了,那草民一定谨遵王妃之命,安安分分地在牢里待着,只不过容草民提醒王妃一句,纵然草民犯下过错且罪证确凿,王妃与王爷还是莫要太早给草民定罪,与其惹上麻烦,倒不如等上个一两日再说,王妃您说呢?”
“麻烦?”段南歌的眼神微闪,“看样子这两日会有人拜访吴王府啊。”
白河笑道:“王妃果然冰雪聪明。”
勾唇一笑,段南歌冷声道:“那便让我看看你能请得动谁来保你!”
话音落,段南歌转身就走。
白河这没眼力见的,她胳膊上的伤口疼着呢,做什么还拉着她说些没用的废话?还惹上麻烦?她怕过?
江岸上有秦渊走时命人绑在树上的马,廖氏的人守在那儿看着,瞧见那人和马,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策马回府。
回到吴王府,段南歌只问了一句秦渊在哪儿,而后就回了主院,带上白茗就进了浴房。
秋心爱哭,若瞧见段南歌身上的伤必定是又要哭鼻子,段南歌偏见不得秋心哭得抽抽搭搭的样子,于是这种时候段南歌就总是要将秋心打发到别处去,幸而这会让秋心正在照顾颜雅君,倒是省去了段南歌再骗她一次的麻烦。
坐在浴池边儿褪下了衣衫,段南歌就自己解下了那被鲜血染红已经跟伤口黏在一起的布条,虽然黏得不厉害,可扯下来的时候到底还是疼得厉害。
白茗眉心紧拧,要拧出一个川字来了:“王妃就只心疼秋心。”
秋心见不得王妃受伤,她就能见得吗?她是在王妃身边跟得最久的人,谁能比她更心疼王妃?
随手将染血的布条扔在一旁,段南歌忍着痛低语道:“白茗也学会与人争风吃醋了?”
一听到段南歌不正经的用词,白茗顿时就剜了段南歌一眼,一边帮段南歌清洗伤口,一边抱怨道:“王妃跟爷学坏了。”
浅浅一笑,段南歌转而问道:“兰九最近在做什么?来了广陵城之后就很少见到她和叱灵旸了。”
小心翼翼地将伤药涂在段南歌的伤口上,白茗低声回答道:“爷将叱灵旸送进如海军与兵将们一起训练,还将兰九送去廖十那里去了,说是给廖十做一段时间的女婢,看一看咱们天宋人的行事作风,不然若一直让她跟在王妃身边,王妃八成会宠着她让她一直维持原来的天真心性,那样对兰九来说是三生有幸,可对王妃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事,王妃的身边容得下赤诚之心,却容不下天真无邪。”
段南歌垂眼,轻笑道:“亏得他这样了解我。”
“说谁了解你呢?”段南歌的话音刚落,秦渊就大步流星地进到浴房,“又在背地里说爷的坏话?”
痞痞地说着调侃的话,可一绕过屏风瞧见段南歌本人时,秦渊却猛地怔住,回过身后一脸惊怒,一阵风似的冲到了段南歌身旁。
“你受伤了?谁伤得你?!”那贼窝里还藏着高手不成?
“疼……”给白茗使了个眼色让白茗退下,段南歌睨着秦渊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故意娇气地说道,“别使劲儿,疼。”
秦渊连忙松开手,触电似的,一阵慌乱之后,秦渊又轻轻抓起段南歌的胳膊,凑上前去往段南歌的伤口吹着气。
“很疼吗?”
弯着眼笑看着秦渊,段南歌娇气道:“有一点疼,白茗帮我上了药,好些了。”
“胡说!”秦渊抬头就瞪了段南歌一眼,“这药是刚涂上去的,哪有这么快就止住疼?”
鼻尖一动,秦渊又道:“而且这又不是止疼的药。”
“不愧是五爷,这鼻子可真灵。”段南歌低眉浅笑。
叹一口气,秦渊的心绪平稳不少,一边帮段南歌包扎伤口,一边沉声问段南歌道:“别想瞒着爷,怎么受的伤?”
撇撇嘴,段南歌道:“遇见古修远了。”
她原本也没打算要瞒着秦渊。
心头一紧,秦渊一时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又捏疼了段南歌,听见段南歌倒吸一口凉气,秦渊赶忙松开手:“又弄疼你了?”
段南歌浅笑道:“没事,不疼。”
秦渊也浅淡地微笑,柔声问段南歌道:“古修远他怎么会在那儿?水贼的事情还跟他有关?”
扭了扭身子换一个方便秦渊帮她包扎伤口的姿势靠在秦渊身前,段南歌柔声细语道:“那水贼头子是个百晓生,似乎是以那贼窝为据点在帮古修远收集什么消息,抓到那水贼头子之后,我原本只是觉得此人狡猾,怕他逃掉才潜伏在一旁看着,没想到就见着了古修远。”
秦渊沉声道:“古修远竟会亲自出马,看来那百晓生在做的事情对古修远来说十分重要。”
段南歌点点头,赞同道:“应该是十分重要,不过我没问,现在就问有些操之过急。”
“嗯,正是如此。”熟练而又细心地替段南歌包扎好每一处伤口,秦渊就伸手抓过被段南歌脱下丢在一旁的外衫,罩在了段南歌身上。
软软地靠在秦渊身上,段南歌的眉梢一动,突然问道:“你是从江岸边儿直接回府来的?”
一时没想到段南歌为什么要问这样一句话,秦渊老实地回答道:“嗯,爷听你的,你们走了,爷就回府来等你,一直待在塔楼里。”
“就没见个谁?”段南歌仰头看着秦渊。
秦渊也低头看着段南歌,满眼不解:“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