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琼华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雷氏的教育让她比寻常十来岁的姑娘心智成熟,可与雷氏的成年人相比,她那心智终究还只是十来岁孩童的水平。
因此此时面对冰冷无情的古修远,古琼华怕得浑身发抖,双眼一红眼泪就在眼眶之中凝聚起来,摇摇欲坠。
看到古琼华眼中的泪水,古修远冷哼一声,坐正了身子,冷声对古琼华说道:“座位下面的箱子里有些东西,将这女人易容成身怀六甲的妇人,若再出差错,就依家法处置。”
古琼华浑身一颤,应了声是之后就立刻忙活了起来。
站在这座城最高的屋顶上,秦渊缓缓闭上双眼,风从耳边吹过,发出轻轻微响,渐渐的,传入秦渊耳中的声音变得丰富起来,有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有过路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有少年奔跑而过的嬉闹声,还有马蹄走走停停的哒哒声。
在这个屋顶上听了一阵,秦渊转身向东,纵身一跃,明明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刚好落在了东侧的另一个屋顶。长身而立,侧耳细听,过了一会儿秦渊再次转向,纵身。
某个瞬间,马车里的古修远眼神微动,轻轻挑开了车窗上的帘子,就见秦渊从街道的上方飞掠而过,面容冷静,双目微闭。
古修远突然蹙起了眉。
他听说过廖氏的大当家文武双全,可廖五爷的修为有这么高吗?在如此嘈杂的街市上听声辩位仍旧不差分毫,若身处武林,这廖五爷怕是能排得进前十吧?
偏头看了看半张脸已经换了模样的段南歌,古修远的眸光微沉。
“用药让她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来,”古修远突然开口说话,那不带情感的声音吓得古琼华又打了个哆嗦,刚要应一声是,就又听古修远说道,“别失手毒哑了,不然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这女人可是握有玄鹿珠的女人。
“……是。”古琼华这才低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给段南歌易容。
在这座城的每一个屋顶上都停留片刻,可转了一圈之后,秦渊仍旧一无所获。
心中烦闷,秦渊冷着脸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里早就是兵荒马乱的,没想到最受皇帝宠爱的吴王突然驾临,且人还没到就先遣属下来下令封城,廖三那焦急又冷峻的模样可把城主给吓坏了。
听说吴王和吴王妃年后才从京城启程,奔赴江南广陵,这可别是游山玩水游到唐州来,结果吴王妃却在唐州的地界上出了事,万一这吴王闹起来,不论事情大小可都是能直达圣听的啊!
这城主正担心着,秦渊突然从天而降,直接落进城主府的院子,城主刚要喊人将这突然闯入的人拿下,就见廖三快步迎了上去。
“爷。”
那城主一愣,赶忙捂住嘴就到了嘴边的话给捂了回去,然后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了廖三身后,笑容可掬。
“下官郑乐山,拜见吴王爷。”话音未落,郑乐山就冲着秦渊跪拜下去。
可郑乐山这个跪拜的动作才做到一半,秦渊就已经龙行虎步地从郑乐山身旁走过。
“唐州刺史和司兵参军何在?”刺史和司兵参军都是掌管一州军务的,刺史领兵,是武将,而司兵参军则相当于兵部尚书,是官府文官。
郑乐山一愣,连忙起身,哈着腰跟在秦渊身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州牧大人外出巡察各城、各县,暂不在府中,下官暂代州牧之职,奉王爷之命奉承,刺史和司兵参军正调集城中兵将,一方面严守城门,一方面巡街查看,王爷可要召见此二人?”
“见,去传,另将城内地图给本王寻来。”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城主府殿中的城主之位,秦渊言辞简练,字字都透着一股凌厉,叫郑乐山不敢多问,只忙不迭地跑出去安排人去完成秦渊的各项吩咐。
廖三倒是习惯了秦渊的这副模样,同样言简意赅地禀报道:“爷,咱们的人也都在城中散开监视,依着爷曾经的吩咐,每一条街、每一座房子里面、屋顶都有人守着。”
秦渊没有说话,只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凝眸沉思,半晌后对廖三说道:“去查古家什么来路。”
“爷放心,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他们廖氏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出事之后最先要做些什么,廖三还是知道的。
听了这话,秦渊又没了声音。
两刻钟后,罗致来到城主府,同样是没有走正门,直接从天而降。
遇到突发状况,且大本营还不在自家地盘的时候,廖氏的人都习惯了从天而降,因为走正门还要被人盘问、查验身份,麻烦得很,不如从天而降,这样立刻就能见到秦渊,自然也免去了自证身份的过程。
大步流星地走到秦渊面前,罗致单膝跪地,直言道:“爷,叱灵旸说他跟着爷去到古府之后,就一直在正对着古府大门的街对面等着,后来一辆马车停在古府门前,那马车正好挡住门,叱灵旸倒是没看到都有谁进了马车,只是据叱灵旸说……咳……说有兰九的味道,他就追了上去,那马车绕了点儿路,在离古府三条街远的地方扔下了兰九。兰九所中迷药的药性极强,属下没能让兰九清醒过来,请爷降罪。”
眯了眯眼睛,秦渊冷声道:“她便是醒了,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药性极强的秘药……他知道南歌本身对迷药有些抵抗力,但若药效太强,兴许也会受到影响,会被擒住就不足为奇了。
“传信给廖十,让己未和那只蠢鸟过来。”
城已封,若在封城之前没有马车出城,那南歌就该还在城中,只要人还在城中,他就不信他找不着!
想了想,以防万一,秦渊又对廖三说道:“让廖氏的人到城外去搜一搜,看有没有什么密道出入口。”
“是!”廖三应声就走。
这城本不大,城主郑乐山派人去寻了唐州刺史和司兵参军之后,这两个人很快就随着郑乐山来到了秦渊面前。
“末将下官参见吴王爷。”两个人的问候都十分利落,连自己的名字都未曾说出。
秦渊的眼神一闪,多看了这两个人一眼,而后问道:“今日封城之前可有马车出城?”
“启禀王爷,没有。”唐州刺史十分笃定地回答道。
“你确定?”秦渊拧眉。
在与南歌有关的事情上,他不希望听到如此轻浮的回答。
“下官确定,”唐州刺史的语气却异常坚定,“带人封城之时,下官就已经向城门卫询问过,今日两侧城门的出城记录中均没有马车,除了清早运送蔬菜粮米入城的农户,入城记录中也不曾有马车,而那些农户至今尚未出城。”
没想到这个唐州刺史会提起入城贩卖粮米蔬菜的农户,秦渊的眼神一闪,给廖三使了个眼色,廖三会意,转身离开城主府,去给廖氏下达命令。
没有得到秦渊的回应,唐州刺史抬眼偷偷瞄了秦渊一眼,见秦渊正在沉思似的,唐州刺史犹豫一下,再跟身旁的司兵参军对视一眼,而后壮着胆子问秦渊道:“敢问王爷,今日为何封城?”
看向仍单膝跪在地上的唐州刺史,秦渊沉声道:“丢了人。”
愣了愣,唐州刺史又问道:“是……什么人?”
“怎么?”秦渊眉梢微挑,“若不是重要的人,刺史大人就不打算尽心寻找了吗?”
“下官绝无此意!”唐州刺史连忙解释道,“下官……只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性命之忧。”
秦渊不解:“此话怎讲?”
唐州刺史抿抿嘴,声音突然低了许多:“若丢的人是王妃,下官等寻不到人兴许会掉脑袋。”
秦渊愣了愣,旋即轻笑一声,虽然这笑声里并没有多少喜意:“丢的人正是王妃,不过你们的脑袋是安全的。”
唐州刺史微微蹙眉。
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爷就不能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唐州刺史想跟秦渊要个准话,却被旁边的司兵参军拉住胳膊给拦住了。
这呆子!王妃丢了,王爷这正着急呢,说出这话就已经是答应了不会迁怒于他们,这呆子怎么还问?若是他的蠢笨惹恼了王爷再叫王爷改了主意,他就亲手拧下这呆子的脑袋!
唐州刺史挠挠头,闭上了嘴。
再等一会儿,城主府的人拿来了地图,秦渊就将唐州刺史和司兵参军叫到跟前,嘱咐了几个该重点巡察的地方,而后就将此二人又遣了出去。
郑乐山见秦渊似与传言不同,是个雷厉风行的,于是不敢随便搭话,只能像个侍者一样站在一旁,看着廖三和罗致进进出出地忙活着。
而秦渊坐在城主的位置上,一直垂眼仔细研究着铺在面前的那张地图,即使是廖三和罗致进门来向他汇报事情的进展,即便是他在给廖三和罗致下达命令,他的视线也从未从那张地图上离开。
若是他,遇此危机,他会选择在什么地方藏身?他又会将南歌乔装改扮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