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色如霜的段弘,段南歌暗自叹息一声,又道:“因着这份兄弟之情,陛下给了国公府至高无上的权利,我只是想提醒国公爷,陛下他除了是与您并肩作战、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是这天宋的皇帝,而情谊跟利益甚少可以两全其美。”
“……为父知道。”
他原本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懂,可在朝堂上与人明争暗斗十年,加上陛下的教导,这些道理他明白了不少,他也以为他早就看透了,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此时听南歌言之凿凿地说起,他的心里还是难受,难受极了。
可段弘的眼神突然一闪,敛起伤感,狐疑地看着段南歌:“你怎么懂得这些?”
南歌说话一向直中要害,没想到谈论起政事时仍旧鞭辟入里,但国公府里可没人会教南歌这些。
“呃……”段南歌怔住,故作天真地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多读书啊!我不是从国公爷这里拿走许多史书嘛。”
当时她只是想从史书中了解与天宋和诸国有关的事情,免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徒惹麻烦,却没想到这事儿竟在这个时候成了最恰当的借口,只是不知道国公爷会不会信。
一个农户出身的武将……应该会信吧?
“你都看了?”段弘不信,不是不信段南歌能从书中悟出道理,而是不信段南歌把那些史书都看完了。
书房里摆着的那些史书都是以前陛下送来的,说是让他多读书,可那些史书实在是枯燥乏味,他宁愿将兵法背诵下来,也不愿去看那些史书。
“都看了啊,”段南歌点头,这话可不是假的,“我要是不看就不会总让白茗来拿了。”
移开视线,每本史书都只看过封面的段弘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该不会是怕萱儿不能嫁给楚王,因此才阻拦为父吧?”
没想到段弘突然敏锐起来,段南歌一顿,忙扬了扬嘴角,淡笑道:“怎么会呢,国公爷您不提,我都忘了左相府是国公夫人的娘家。我最近才开始记这些事情,脑子里乱糟糟的,总是记岔。不过这样一来,咱们国公府跟左相府竟还是一家人呢!”
段弘直勾勾地盯着段南歌,冷哼道:“你心虚的时候话格外多。”
段南歌语塞,移开了视线。
段子恒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引得段弘和段南歌齐齐看了过去。
尴尬地垂下眼,段子恒的声音中仍旧带着笑意:“伯父,南歌说得也有些道理,左相府的势力的确盘根错节,除了与朝中诸位大臣都有些利益牵扯,与地方豪绅也有联系,倒不是查不出左相府的把柄,可正如南歌所说,一旦左相府反击,我们怕是承受不住。”
段海不屑,傲然道:“那个老狐狸能如何反击?咱们国公府行的端坐的正,怕他不成?”
段南歌淡笑着摇头:“朝堂上行的端坐的正的人多了去了,能落得个好下场的却没几个。”
段海不赞同地对段南歌说道:“那难道就因为怕死就做缩头乌龟吗?南歌你可能不知道,左相可不是什么清正廉洁之人,二叔我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单是年前的那一个月,二叔可就在地方找到不少他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那老匹夫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那又如何?”段南歌叹息一声,“只要左相府不倒,助纣为虐的人就不会消失,而扳倒左相府这件事,就目前来说,并不是国公府应该做的事情。”
“就目前来说?”段子恒不解,“那什么时候才是恰当的时机?”
段南歌看着段弘,笑而不语。
垂着眼,段弘沉声道:“陛下下令的时候,就是国公府出手的时机。”
段海和段子恒一怔,恍然大悟。
若陛下将国公府当成是他手中的一柄利剑,那国公府就得做只为陛下之命而出鞘的宝剑,决不动陛下要留之人,也决不留陛下要除之人,这才是他们国公府的保身之道。
沉吟片刻,段弘又道:“阿海,那些证据交给恒儿保存,这件事也到此为止,你们……好好过个年吧。”
段海愣了愣,瞄了段子恒一眼:“大哥,那些东西还是放在我这里吧。”
若左相府的人收到消息,必然会来抢夺这些证据,太危险了。
“父亲,”段子恒淡然一笑,“还是交给我吧,家中还有母亲和小傲,不能留这样危险的东西。”
“可是……”恒儿与他虽无血缘关系,却也是他的儿子啊,“我去外地避一避,不会连累你母亲和小傲的。”
“父亲……”
“放我这儿吧,”眼看着身边要演起父子情深的戏码来了,段南歌撇撇嘴,“东西放我这里,然后将消息如实地流传出去。”
段弘蹙眉:“你这是要引蛇出洞?”
段南歌却摇了摇头,狡黠笑道:“这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辨不清真假,左相不会妄动。”
段弘面无表情地看着段南歌,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段弘突然站起身,转身在书架上摆弄一阵,打开了书房密室的门。
“进来。”话音落,段弘便龙行虎步地踏了进去。
“那是伯父存放兵器的地方。”在段南歌的耳边解释一句,段子恒和段海都站了起来,却没有迈开脚步,只静静地看着段南歌。
兵器?转了转眼珠子,段南歌起身跟了进去。
段子恒说那只是个存放兵器的地方,可跟在段弘身后沿着旋梯一路向下,段南歌却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一座兵器库,库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应俱全,且每种都不只有一件,段南歌的眼神瞬间就明亮了起来,一扫平日里仿若无骨的慵懒,精神抖擞地左顾右盼。
而瞧见段南歌这副样子,段海和段子恒惊奇不已,再看看走在最前面的段弘,两人不由地暗自感叹:段南歌果然是段弘亲生的。
段弘也没想到段南歌一个女孩在看到这么多兵器的时候会这般高兴,他原本只是想找个没有外人的地方试一试段南歌的身手,可一转身却看到段南歌脸上的笑容竟是从没有过的明媚,段弘也生出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南歌是他跟雪君的女儿,是他的女儿,像他!
目光追着段南歌在兵器架之间来来回回,段弘沉声道:“向为父证明你能保护好自己,这些兵器,你看中哪个就试试。”
“真的?”段南歌惊讶地看向段弘,“这些不都是国公爷的藏品吗?不怕我碰坏了?”
闻言,段弘嘴角微扬:“你不敢?”
段南歌登时就翻了个白眼,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三尺窄刀:“这个瞧着还不错。”
段南歌的选择再一次出乎了段弘的意料。
女孩子用刀?
段弘眉心微蹙:“你确定?”
“当然!”手腕一转就让那三尺窄刀在手上打了个转,段南歌压制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突然就向段弘冲了过去。
来瞧瞧她能在天宋的第一勇将手下过几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