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张口就想调侃段南歌一句,可话还没出口,秦渊突然就想明白段南歌为什么要画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图案了。
抬手摸了摸段南歌的脑袋,秦渊柔声说道:“明日再画吧。”
“不行,”段南歌仰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渊,道,“明天就不记得今天是转到哪边了。”
没想到段南歌仰起头来会是一副可怜样,秦渊微微一怔,旋即摇头失笑。
吧唧一口亲在段南歌的额头上,秦渊伸腿就勾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了段南歌的身边,也拿过了段南歌手上的毛笔。
“你继续转着,爷来画。”
“好。”尽量保持手臂不动,段南歌凑头过去就在秦渊的脸颊上回亲一口。
扬了扬嘴角,秦渊把袖子一撸,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看爷用一刻钟都给它画完了它!”
段南歌给逗得咯咯直笑。
两个人一起虽然没比一个人快多少,但不必左右手一起忙活,的确是轻松不少。
画了三四张乍一看差不多、细看却有些分别的图之后,秦渊问段南歌道:“差不多了吧?”
“嗯,”段南歌点点头,“若是转不出其他特别的形状,你刚刚画的那幅该就是最后……”
话没说完,段南歌突然怔住,秦渊也跟着怔住,只见随着段南歌手腕的转动,投射在纯白宣纸上的并不是一个图案,而是许多圆点,乍一看杂乱无章,根本没有规律可循。
“这……是什么?”眼角跳了跳,秦渊干脆把笔摔在了桌上。
天都快亮了让他画这个??
段南歌到底是个有前世经验的人,一瞧见这一大堆圆点脑中就联想到了什么。试着将手上的琉璃球从烛火旁拉远,再靠近,桌上的圆点也随着段南歌的动作放大又缩小。
段南歌拍了拍秦渊的肩膀,道:“去那本书来。”
“书?”秦渊挑眉,“你要做什么?”
“去拿就是了。”段南歌轻轻踢了秦渊一脚以示催促。
“好好好。”秦渊起身,认命地往书架走去。
眼神一闪,段南歌补充道:“就拿那本曲谱。”
曲谱?秦渊的眼神闪了闪,从书架上找到那本誊抄的曲谱之后就给段南歌送了过去。
没伸手去接,段南歌直接挑了挑下巴,示意秦渊将书放在桌上:“打开来放。”
秦渊依言将那一本曲谱翻开,放在桌上,人也跟着在桌边坐下,懒散地支着脑袋。
看样子今天是睡不成了。南歌的这份探究之心有的时候还真是让人头疼。
段南歌微微移动琉璃球的位置,直到那些圆点落在书上,再细心调整琉璃球与烛火之间的位置,直到某个瞬间,每一个圆点都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与曲谱上的一个音重叠。
看到这里,秦渊的神情立刻凝重起来,懒散全无,连困意都完全消散。
“曲谱有异。”这个时候,秦渊突然想起了段子恒曾给段南歌传的那个讯息。
收起琉璃球,段南歌道:“还有五天。”
距离他们的启程之日还有五天。
秦渊拧眉,思索半晌后抬手将那本曲谱合上:“睡一会儿吧,明日先用这誊抄本试试。”
“好。”段南歌点头,起身之后却又顿了顿,问秦渊道,“这琉璃球怎么办?”
这么重要的东西,该放在哪里才算安全?
看着段南歌迷糊的模样,秦渊道:“本来没人知道这琉璃球贵重,你便是就扔在你那妆奁里,旁人见了也只当是个腰坠,可你若特地将它藏起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眨眼想了想,段南歌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有道理。”
话音未落,段南歌已经扬手将那琉璃坠扔进了妆奁,而后扑倒在床上就一动不动地趴着。
今夜她是真的累了。
眼角一跳,看着那已经安全躺进妆奁的琉璃坠,秦渊有些后悔自己把话说得那么随便:“爷让你把它放进妆奁,没让你扔,扔坏了爷看你怎么办!”
段南歌闭上眼睛,一副“我已睡着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
秦渊摇头失笑,走过去先给段南歌翻了个身,然后才在床上躺下,被子都还没盖好,段南歌就已经翻滚到秦渊怀里。
心头一软,秦渊柔声道:“睡吧,辛苦你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秦渊和段南歌吃过了饭就开始研究那个琉璃坠,特地让白茗和秋心拿黑布将房间里的门窗都挡上,夫妻俩青天白日地就在房里点了蜡烛,将曲谱上那些跟圆点重叠的部分誊抄下来,等全部抄完就已是黄昏。
可看着那些被誊抄在纸上的字符,秦渊和段南歌四眼发直,毫无头绪。
“这什么啊……”倒在秦渊身上,段南歌娇气地抱怨道,“别人都说你精通音律,你就没看出点儿什么来吗?”
秦渊揉揉额角,只觉得盯着这些字符看了一天看得头都疼了:“爷若是看出来点儿什么还能不告诉你吗?再说了,爷精通的是音律,可不是暗语。”
九弦琴的曲谱跟普通的琴谱没什么两样,都是用简化的文字来记录下弹奏的指法,然而琴上的弦就只有九根,指法统共也就几种,这曲谱却是整整一本五十几页纸,因此曲谱中有八成都是重复的字符。用南歌的方法照着琉璃球所示誊抄之后,这些字符连接起来仍旧是一份曲谱,只是不知道弹奏出来能不能成曲。
段南歌也看出这是一份新的曲谱,便向秦渊提议道:“你弹一下试试。”
秦渊摇头道:“没有九弦琴。”
“用七弦琴。”段南歌显然是对结果不抱期望,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
秦渊哭笑不得:“没有头绪就没有头绪,慢慢想便是了。”
“哪有时间慢慢想了?”段南歌转头看着秦渊,“还有四天就该启程了,这誊抄本若不能用,咱们还得去取原本。”
对于去仙居殿取原本这件事,秦渊还是有些抗拒:“解不开就解不开,反正也不是什么非得解开的谜团。”
段南歌不赞同地说道:“可这是跟毓妃娘娘有关的事情,也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们可以不去探究雷氏,可以不去寻找雷氏,却不能一无所知,不然他日若雷氏找上门来,你我当如何应对?”
“总会有办法的,”秦渊冲段南歌柔柔一笑,“爷可是廖氏的大当家,是天宋最富有的人。”
段南歌撇嘴,抓起那琉璃球就拎到了秦渊眼前:“那你来告诉我,廖氏里的哪个匠人能做出这样的琉璃球?嗯?就算工匠的手艺可以靠不断练习来提高,那设计者呢?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设计出这样一枚琉璃球?”
秦渊默然不语。
将那琉璃球甩到桌上,段南歌抱住秦渊的胳膊,软软地靠在秦渊身上,柔声细语道:“月姨跟我说起雷氏的时候,神情恐惧,似乎对雷氏颇为忌惮,还再三嘱咐我不能带你去雷氏,说是毓妃娘娘不准,若不是雷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毓妃娘娘又为什么特地跟月姨说不能让你去跟你的外祖家接触?有族徽,说明雷氏存在于世已超过百年,能制出这样巧夺天工的琉璃球说明雷氏必不是寻常人家,可却连你都从没听说过天宋云州还有一个雷氏。月姨说雷氏是毓妃娘娘的娘家,她必不会拿这事儿来骗我,可如果雷氏才是毓妃娘娘的娘家,那当年被发配东北的又是什么人?”
秦渊拧眉。
段南歌继续说道:“月姨会将这琉璃坠交给我,必是这东西于你有用,却又于你有害,若只是于你有利那我可以什么都不查,什么都不管,可若它于你有害,我就一定要查个清楚。”
“你的心思,爷都知道,”秦渊抓过段南歌的手握住,“你所想到的这些事情,爷又何尝没有想到,只是……且不说仙居殿内机关重重,那曲谱是母妃与父皇共同的回忆,且是留存下来的唯一物证,爷不想到最后就只留给父皇一个重建的仙居殿。”
转手与秦渊十指相扣,段南歌道:“曲是回忆,可那精心制作的谱是毓妃娘娘留给你的,若你只是想把那段回忆留给陛下,咱们就先把这誊抄本换进仙居殿,至于原本……若能还就还回去,若还不回去,这也是毓妃娘娘所愿。”
叹息一声,秦渊道:“让爷再考虑考虑。”
“好,”段南歌毫无异议地应下,“不论如何,我都陪着你便是。”
段南歌将那些图纸整理好,连同那枚琉璃坠一起装进了盒子里,摆在房间里不太起眼的地方,然后就再没有跟秦渊提起这件事,连半点暗示都没有,只是每当秦渊坐在某处发呆的时候,段南歌就跟过去坐在旁边,或捧一本书细读,或跟着秦渊一起发呆,总之不管秦渊何时回神,段南歌总是在他身旁。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临行前一日,段南歌都觉得秦渊一定不会去仙居殿时,秦渊却突然神情严肃地出现在段南歌面前,郑重其事道:“南歌,陪爷去一趟仙居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