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秦渊突然就忙了起来,作为一个即将离京且归期不定的王爷,秦渊自然没有什么正事要忙,只是践行宴一个接着一个,都是旁人的好意,不好拒绝。
也是在这个时候,京城上下才看出秦渊这个纨绔皇子的人脉来。
王公贵族、文武官吏平日里在朝堂上都是一副跟秦渊毫无关系的样子,却没想到私下里有许多为人低调的官吏跟秦渊的交情都不错。秦渊是京城里行商坐贾的财神爷,平日里出手阔绰,与这些商家的交情自也不错。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秦渊竟还认识一班文人墨客、江湖侠士。
几日下来,京城上下这才发现这位纨绔皇子的交友圈几乎遍布各个阶层、涉及诸多领域,有心人再往深了想不觉心惊起来。
秦渊所认识的那些官吏都是京官,没有圣谕必是不能随意离京,但那些商贾呢?那些文人呢?那些侠士呢?他们虽住在京中,可谁又能保证他们永远都住在京中?古人有言,士为知己者死,若这些人都将秦渊视作知己,那为他离京奔赴广陵岂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有人想到了这些,进而起了杀心,就算暂时不能对秦渊下手,他们也要将那些文人墨客、江湖侠士斩草除根。可谁料这会儿才起杀心已是迟了,派出去的人全都有去无回,连尸骨都见不着。
坐在楚王府的书房里,秦昊听着凌风的报告,面色阴沉。
将得到的情报都说完,凌风不解地问道:“王爷,吴王还有几天就可以离京,他何必在这个时候给自己自找麻烦?”
现在凌风已经知道秦渊这些年一直在韬光养晦,且一直隐瞒得很好,如今都要走了,秦渊却似乎是要一口气将所有的底牌都暴露个干净似的,可他这样做势必会引起某些人的恐慌,势必会找来杀身之祸,尽管照目前的形势来看,秦渊稳居上风,且无半分损失,可这一场腥风血雨本是可以避免的,秦渊何必自找麻烦?
听到荆风这话,秦昊的脸色越发难看。
何必?是啊,谁让那厮多管闲事了!他要走就快走,谁让他帮忙分走太子一半的注意力了?谁让他帮忙引出太子、母妃和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私自培养的死士、暗卫了?他有没有谋士、去哪里寻找客卿不需要那厮来操心,那厮看上的人他不稀罕!
那混账就是这一点最让人生厌!
秦昊正恼着,书房里突然就多了一个人。
“什么人?!”二话不说,秦昊拔出青霜剑游龙般蹿出,这一剑刺得毫不犹豫。
段南歌一身夜行衣,见秦昊猛攻过来,不躲也不闪,抽出背在身后的含章就竖在了身前。
锵的一声,青霜剑的剑尖抵在含章刀的刀身,强悍的力道将段南歌顶得后退数步,抬腿蹬住身后的柱子才稳住身形。
“四皇兄火气很大啊。”
听到这慵懒的柔声细语,秦昊一愣,赶忙收起青霜剑。
“怎么是你?”
将段南歌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这会儿才闻到的血腥味叫秦昊眉心紧蹙:“他让你去杀人?”
放下含章,段南歌的手腕一转就将含章放回身后,只听咔嚓一声响,似乎是含章卡进了什么地方。
那是秦渊见过含章之后特地命人打造的“刀鞘”,两边有机关卡扣,可以将含章卡住,段南歌只要将这“刀鞘”绑在背上,外出时就能随身带着含章,不然就算含章的刀身再窄,那终究也是一柄长刀,比寻常的剑稍长一些,悬挂在腰间很不方便。
微微偏头,段南歌纠正秦昊道:“不是他让我去,是我跟他一起去。”
这话说完,段南歌紧跟着说道:“不说这个,我只是路过楚王府,进来替他传个话的,他说京城里瞧不起他的人太多,他只是想在临走之前炫耀一下,好尽情欣赏他们脸上或错愕或惊慌抑或后悔的神情,让四皇兄千万不要多想,那些文人墨客、江湖侠士他是要带走的,不过若四皇兄有办法挽留其中一二,他也无可奈何。”
闻言,秦昊额角的青筋猛地突突两下。
那厮可真够体贴的啊,体贴得叫人生气!
“本王的事情不用他管!”
段南歌耸肩,表示这话跟她说也没用:“话我带到了,府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对了,他还说了,四皇兄若想送点儿饯别礼,送银票就行,东西太多,带着麻烦。”
“……本王知道了!”
见秦昊一副很生气却无处发泄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突然有人在一旁的窗户上轻敲两下,紧接着窗扇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一颗脑袋从天而降。
“让你带个话怎么这么久?难不成还在四皇兄这里蹭饭吃了?”秦渊倒吊在屋檐上,颠倒的眉眼间尽是不满。
段南歌吊起眉眼睨着秦渊:“净支使我干活还这么多抱怨?”
秦渊撇嘴,委屈道:“若不是爷被二十几个人追着,爷就亲自来了。”
想起刚刚秦渊被人追着跑的样子,段南歌忍俊不禁:“你这还不是亲自来了?”
爬上窗户,段南歌向秦渊伸出了手。
冷哼一声,秦渊抱怨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动作太慢!”
秦渊抓住段南歌的手用力向上一提,段南歌就借着这股力道跃至半空,当空一个侧翻就翻上了屋顶,而后回身抓着秦渊腰背部的衣裳就将秦渊倒吊着的身体给拉了回去。
“嫌慢你自己来啊!”段南歌笑着跟秦渊斗嘴。
在屋顶站稳,秦渊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裳一边去追已经往吴王府方向走去的段南歌:“爷这不是亲自来了吗?”
段南歌纯粹为了斗嘴而斗嘴道:“既然你要自己来,干吗还让我来一趟?”
秦渊一怔,而后加快了追赶段南歌的脚步:“竟敢戏弄爷,给爷站住!”
“你叫我站住就站住?那我多没面子!”粲然一笑,段南歌纵身一跃就飞掠到另一座宅子的屋顶上去了。
两个人渐行渐远,嬉闹的声音却随着夜风飘飘荡荡,从楚王府书房那还没关上的窗户飘进屋里,飘入秦昊的耳中。
凌风最是清楚秦昊的心思,见秦昊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只把手中的青霜剑越握越紧,凌风心中不忍,快步上前关了窗,将那本就已经越飘越远的声音彻底阻隔在窗外。
窗扇在眼前啪的关上,秦昊回神,看了看凌风,沉声道:“不必担心,本王明白,本王与她终究是不适合。”
这话说完,秦昊静默了片刻,而后又对凌风说道:“将与吴王爷关系要好的那些文人墨客列出一个名单来,仔细调查一番,明日早朝之后,本王要亲自登门,一一拜会。”
他不甘,他不愿,可不甘和不愿并不能助他成事,他在京中待的时间终究是比不过太子和秦渊,要全凭一己之力从零开始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如今秦渊既然将可用之人送到他的面前来了,他为何不用?秦渊的眼光必定是好的,而且这些人并不是听从了秦渊的命令来到他身边辅佐他,而将是他自己去争取来的。脾气耍一耍就罢了,他还没有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的资格。
另一边,秦渊和段南歌回到了吴王府,夜行衣还没换下,房门就被白茗敲响。
“王爷、王妃,湘君求见。”
湘君是伺候殷嬷嬷的女婢,湘君来见必定是殷嬷嬷那里有什么事情。
秦渊担心,夜行衣也不脱了,找了件外衫匆匆套上就去拉开了房门。
“什么事?”
见到开门的人秦渊,湘君一愣,退后两步才福了福身:“奴婢见过王爷,殷嬷嬷想见王妃。”
“见王妃?”秦渊挑眉,“只见王妃?”
湘君怯怯道:“是,殷嬷嬷还特地嘱咐说……说不让王爷过去。”
殷嬷嬷虽然嘱咐过这事儿不能让王爷知道,可吴王府上下无人不知的一件事便是不管发生什么事,坏的也好,好的也罢,除去殷嬷嬷受人苛待的事情,旁的事王妃从不瞒着王爷,王爷也不会瞒着王妃,这夫妻二人只要有一人知道,另一个人必定会知道。
秦渊扭头看着段南歌,一脸委屈道:“爷这个吴王爷怕是当得假的,府里的下人与你更加亲近不说,如今连最疼爱爷的长辈都更偏心于你了,有爷这么凄惨的一家之主吗?”
眉眼带笑地看着秦渊,段南歌调侃道:“你是一家之主?”
秦渊顿时失笑:“爷不是,你才是,去看看月姨怎么了。”
“嗯。”段南歌已经趁着秦渊跟湘君说话的功夫将衣裳换好,此时点点头就迈步出门。
秦渊理所当然地跟在了段南歌的身后,湘君跟在一旁,时不时地就要为难地瞄秦渊一眼。
秦渊咋舌,瞪着湘君道:“你总瞄爷做什么?爷就在门外站着还不成吗?”
这话说完,秦渊又委屈地补充一句:“这到底是谁的吴王府啊。”
湘君缩缩脖子,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