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去了一趟唐府的段子恒回到国公府,却听下人说段南歌与段弘尚未回府,段子恒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父女俩一起去了酒馆。
暗自盘算了一下段南歌和段弘在酒馆里大约待了几个时辰,段子恒赶忙去酒馆接人。
一路寻到厢房,段子恒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满地的酒坛、相谈甚欢的段南歌父女以及受气小媳妇一般坐在另一张桌子旁边的秦渊,那小桌一看就是后来加上的。
听到开门声,秦渊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段子恒一眼,有气无力地与段子恒打了个招呼:“来接人?恐怕是接不走了。”
大步走到秦渊对面坐下,段子恒埋怨道:“你就一直坐在这里陪着?怎么不劝劝他们两个?”
“劝谁?”秦渊顺手给段子恒倒了一杯茶,“南歌若是听爷的就不会拐了国公爷来喝酒,而国公爷……呵!国公爷瞧爷那是横竖都不顺眼,只要国公爷一瞪眼,爷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正好现在你来了,你去劝吧。”
秦渊把茶当成了酒,赌气似的豪饮一杯,然而这一杯茶下肚,秦渊却略略蹙起了眉。
这一下午喝了一肚子的茶水,现在觉得有点儿难受了。
看了看只在他进门时与他打了一声招呼就继续喝酒闲聊的父女俩,段子恒摇摇头,端起茶杯也灌下一杯。
眉梢一动,秦渊戏谑地问段子恒道:“怎么?不去劝了?”
段子恒叹息道:“这世上,能劝住伯父的除了雪君夫人就只有南歌,而能劝住南歌的人……”
秦渊哂笑:“那样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吧。”
瞧秦渊一副坐着难受的模样,段子恒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秦渊满心无奈地答道:“他父女俩刚喝上爷就到了。”
“那你是在这里喝了一下午的茶水?”段子恒突然有些同情秦渊,“既劝不住,你回去便是了,何必在这里陪着?”
秦渊摇头叹息道:“回去了爷这心里也得惦记着他们父女俩的事情,做不成什么事,不如在这里守着,好歹是能瞧见他们安然无恙的样子。这喝了一下午的茶,也听了一下午的故事。”
“故事?”段子恒不解。
“不就父皇他们年轻那会儿那点事儿嘛。”秦渊撇嘴。
愣了愣,段子恒笑道:“还是南歌心疼伯父。”
晋王的出现怕是勾起了伯父的许多回忆,有美好的,自然也有心酸痛苦的,伯母早就不在,伯父与陛下的相处又不是会互诉衷肠、互相宽慰的那种,能听伯父说说心里话的人怕就只有南歌了。
在段弘和段南歌旁边待了一个下午,这点事情秦渊自然也看明白了,虽然看明白了,却还是十分不满。
“聊天就聊天,非得喝酒吗?喝茶不行?”瞧瞧他们都喝了多少了!
段子恒无奈笑道:“以伯父的性子,若不借着酒力,怎么可能对南歌说得出口。”
“借着酒力?”秦渊瞥了眼以段弘和段南歌为中心散了一地的酒坛,其中大半都是空的,“你确定他们这是借着酒力聊聊知心话?”
除了苦笑,段子恒也别无他法:“这酒馆的东家今日算是赚到了。”
冷哼一声,秦渊道:“爷不缺这点儿钱!”
段子恒一愣,却也只能安慰似的冲秦渊举了举杯,以茶代酒。
秦渊和段子恒就在那张小桌上草草吃了晚饭,正想着究竟要怎样才能把那一对父女带出酒馆时,萧青就带着苏和敲门入内。
“公子,苏公公来了。”
“苏公公?”段子恒和秦渊面面相觑,立刻站了起来,“苏公公怎么来了?”
段南歌和段弘也都看到苏和了,段南歌才要站起来,就被段弘给按了回去。
苏和扫了眼满地的酒坛,笑道:“陛下听说国公爷和段大小姐在这里喝酒,奈何陛下还有奏折要批阅,不能离宫来跟国公爷一聚,这才特地命老奴来捎两坛酒回去。”
“不给,”苏和的话音刚落,段弘就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要批奏折他还喝什么酒?批完再喝!”
“国公爷您可真会说笑,陛下桌上的奏折您又不是没瞧见过,那哪有能批完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将空酒坛一一踢开,苏和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走到段弘和段南歌的桌边。
国公爷这酒坛的堆放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迹可循,离他最近的永远都是满着的,而那些空着的则渐渐被满着的越挤越远,他就不能喊人来收拾一下?
弯腰拎起两坛酒,苏和眉开眼笑地看着段弘,道:“陛下说了,明日一早您还要上朝,切莫贪杯。”
“上朝?”段弘斜眼睨着苏和,“他允了我三日休沐。”
像是早就料到段弘会提起这事儿似的,苏和应对如流道:“陛下是允了没错,可陛下说时候未到,还得劳国公爷您辛苦一段时日。”
“时候未到?”段弘的声音又沉了两分,“晋王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解决……呃……严格来说,倒也不算,”苏和机敏地改了口,“晋王还在天牢里待着不是?”
段弘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苏和道:“你与他一样,最会耍赖。”
“陛下这可不是耍赖,”苏和的笑容不改,“只不过国公爷您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深受陛下的重用和信任,这朝堂上没了谁都可以,却独独不能缺了国公爷,有您在,陛下才能安心。”
“胡扯!”段弘冷哼一声,“他就是想要个跑腿的!”
苏和的眼角不由一跳:“国公爷您做的那些事情若都只能算作是跑腿,那这天下可就没有一个干正事的人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着老奴,老奴就不陪国公爷了,老奴告辞。”
话音落,苏和转身就走,因为走得略显聪明,半路上还被酒坛给绊了一下。
他不是陛下,不能对国公爷用吼的,再说下去他恐怕就无话可接了。
望着苏和跑走的背影,段弘不满地蹙眉:“他跑什么?”
秦渊跟段子恒面面相觑,而后给段南歌比了个手势。
国公爷是不是喝多了?
段南歌撇嘴,摇了摇头。
这酒馆里的酒不烈,又或许是秦渊不愿让她喝太多酒而选了清淡的,可这样的酒对国公爷来说当真是跟水一样,喝不醉的,国公爷只是心里不痛快,却又不能对她发泄,恰好苏公公来了,就被国公爷给作弄了,只是苏公公跑得太快,秦渊和堂哥怕是要遭殃了。
果然,还没发泄够的段弘立刻就想到这厢房里还有两个人。
“你们两个大男人躲在一边干什么呢?”
一听这话,秦渊和段子恒齐齐打了个哆嗦,同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爷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办,爷先……”
“你先做什么?”强硬地打断了秦渊的话,段弘斜眼瞥了瞥自己身旁的空位,“过来。”
秦渊的小心肝顿时就是一颤。
与南歌相识不久之后,他就曾跟国公爷拼过一次酒,那种体验他是真的不想再有第二次了!就算男人对酒有一种莫名的狂热,可跟国公爷喝酒简直就是要命!
“国公爷,我真的……”
“嗯?”
段弘的眉梢这么一抖,秦渊立刻就放弃了挣扎:“好的,这就来。”
不过秦渊自然也不愿一个人受罪,总是要拖一个人下水,于是还没在段弘身边坐稳,秦渊就招呼段子恒道:“恒公子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一起来啊。”
难得跟秦渊意见一致,段弘也招呼段子恒道:“恒儿,过来喝一杯,这就酒馆里的酒虽然不怎么样,却也能勉强入口。”
嘴角一抽,秦渊道:“这酒馆跟逸云楼不同,没备高价的好酒,国公爷想喝点儿什么酒?我明日就让人送去国公府。”
“明日?”段弘不满地黑了脸,“现在就送来!”
“伯父,”段子恒帮忙劝道,“您跟南歌已经喝了一下午,就算您受得了,南歌也受不了不是?”
斜睨着段子恒,段弘道:“你当她像你们这般没用吗?两个大男人,却连酒都不会喝。”
秦渊和段子恒委屈。
与其他人相比,他们的酒量已经很好了,只是比不过国公爷和南歌罢了,这天下还有人能比得过这父女二人吗?
段南歌坐在一旁,端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酒,笑嘻嘻地看热闹。
左右是难逃一醉,秉承着不能一个人倒霉的原则,秦渊问段弘道:“国公爷今儿即使要喝个尽兴、喝个痛快是吗?”
段弘挑眉:“喝酒不喝个痛快还喝个什么劲儿?”
“不醉不归是不是?”秦渊又问道。
不知道秦渊想要做什么,段弘还是点了点头,道:“那自然是要不醉不归才最痛快,只是就凭你们?我倒是能让你们不醉不归。”
“国公爷您等着!”咬咬牙,秦渊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廖九,让荆风去给太子府、楚王府、六皇子府、六部尚书、九寺寺卿和所有在京中休养待命的将军下帖,就说郡王我在这里设局,让他们务、必、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