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弄够了段弘,皇帝正色道:“这件事稍后再谈,与你谈就不必了,改日让南歌入宫一趟。”
南歌那脑袋瓜里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有的时候觉得古怪,却又能派上用场,听听倒也无妨,左右御前女官也是个官,不能让她白拿俸禄。
嘴角一抽,段弘道:“待南歌伤愈,臣便带她入宫与陛下议事。”
“这样也好,”皇帝点点头,又问道,“南歌的伤势如何?要多久才能痊愈?”
“等个一年半载吧。”
皇帝瞪眼,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向段弘,段弘一如既往地灵巧偏身,恰好躲过,然后利落地转身,龙行虎步地离开。
“这混账!”皇帝一如既往地在背后骂段弘一句,却不拦他,更没有要罚段弘的意思。
静静地站在一旁,秦昊是真切地感受了一把皇帝与段弘之间的情谊,那当真称得上是情谊,而非君臣相处之道。
缓了缓气,皇帝这才有空跟秦昊说话:“审问晋王的事情,可还顺利?”
秦昊垂头,颇有些懊恼地答道:“启禀父皇,儿臣……什么都没问出,方才国公爷所说之事都是国公爷亲自问出的。”
皇帝不以为意道:“那人本就有些本事,耐得住拷打,又是将你视作晚辈,自然不会把你放在心上,这拷问的事情你若感兴趣,就去找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问一问,他二人一个精通诱供之法,一个擅长严刑逼供,便是在战场上也有些用处。”
秦昊有些诧异地看向皇帝。
若去讨教,他必与大理寺卿或刑部侍郎频繁来往,可……他能跟大理寺卿或刑部侍郎有所深交吗?
“怎么?”见秦昊面上显出几分诧异,皇帝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秦昊赶忙垂下头,“谢父皇准允,儿臣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虚心向两位大人求教。”
“嗯,”皇帝点点头,“那些法子便是日后在战场上要审问俘虏也能管用,你好生学着。”
“是!”
包扎好伤口准备出来给皇帝看看好让皇帝安心的秦渊止步于外间的屏风后,眉眼低垂。
大理寺……和刑部?这朝堂上怕是又要兴起风浪了。
扬了扬嘴角,秦渊慢吞吞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父皇,四皇兄。”
“渊儿!”一听到秦渊的声音,皇帝立刻站了起来,转身就伸手去扶,“怎么出来了?疼吗?”
秦渊也不客气,就直接将手搭在了皇帝的手上,由皇帝扶着慢吞吞地走到椅子前转身坐下,仰着头冲皇帝笑道:“父皇安心,儿臣无碍,太医都说了只是些皮外伤,连筋骨都没伤到。”
刚包扎好伤口,秦渊胸前的衣襟还是开着的,叫人一眼就能看到紧紧缠在秦渊身上的绷带。
皇帝心疼极了,恨恨道:“南歌说对了,真该去找那混账报仇!”
秦渊的眼神一亮,忙问皇帝道:“南歌来了?”
斜秦渊一眼,皇帝道:“没来,她爹来了,说南歌伤得不重。”
“儿臣知道,”秦渊笑笑,突地又道,“对了父皇,太医院是不是有特地为嫔妃们制的祛疤良药?儿臣想要给南歌送去一些。”
“说的也是,”皇帝也是亲眼看到段南歌背上的那道伤了,而那个时候段南歌却还笑着安抚段子恒,那个举动又是让皇帝另眼相看,“待会儿朕让苏和亲自跑一趟,把药送去。”
秦渊一听就乐了:“那感情好,多谢父皇!”
眼神一闪,秦昊道:“不如让儿臣去吧,待会儿出宫之后儿臣还想去段国公府向国公爷问些事情,刚好顺路。”
皇帝不疑有他,点头道:“这样也行,那就你顺路送去吧。”
秦渊气得偷偷瞪了秦昊一眼。
有事要问国公爷?秦昊能有什么事情要问国公爷?八成是寻了借口去看南歌的吧!这厮怎么还不成亲去?
得了皇帝准允,秦昊就恭敬地告辞,临走之前还看了秦渊一眼,那眼神中似乎有一丝得意,叫秦渊更是窝火。
这混账肯定是去见南歌的!
转了转眼珠子,秦渊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还是有些担心,不若儿臣亲自去一趟国公府吧。”
说着秦渊就站起来要往外冲,想趁皇帝没反应过来时溜出去,结果皇帝的反应比秦渊预料中的要快,一把抓住秦渊的胳膊就把人拉了回来。
“你跟着添什么乱?伤好之前,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敢乱跑?
“啊?”秦渊登时就苦了脸,“父皇,儿臣不敢打扰父皇,儿臣还是回郡王府去养伤吧?”
与父皇同住?饶了他吧!且不说这里的规矩多得烦人,等他出去了,大皇兄会更烦人!
皇帝冷哼一声,道:“朕还不了解你?若允你回去,你八成又要四处乱跑,你就在朕这里住着,朕亲自看着你!”
“不、不必了吧……儿臣怎敢……”
“闭嘴!”
“……哦。”
秦渊这边被关进了皇帝的寝宫,那边带着药膏离宫的秦昊却是有些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揽下这个差事?待会到了国公府,他要向国公爷问些什么?
秦昊琢磨了一路,等到了国公府门前时,秦昊却发现自己想多了。
彼时,国公府门前一溜两行停着的是来自各府的车马,只是人都被萧青黑着脸给拦在了门外。
见到秦昊,人群自动散开,为秦昊让出一条路来,萧青也迎了上去。
“王爷,”兴许是因为秦昊帮忙救了云飞,萧青再见到秦昊时,眼中就少了两分冷漠,“王爷也是来看望大小姐的?”
“也?”秦昊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被堵在国公府门前的人,“他们都是来看望段大小姐的?”
段南歌在京中何时有这么好的人缘了?
萧青冷声道:“不知他们从哪里听说大小姐受伤,就都上门来了。王爷里面请。”
“嗯。”点点头,秦昊便跟着萧青进门,走着走着才发现萧青竟是把他直接带到青竹居附近去了。
一路将秦昊带到玲珑阁附近,萧青才停下脚步:“王爷这边请,大小姐、恒公和唐氏兄妹正在玲珑阁里说话。”
犹豫一下,秦昊才迈开脚步,犹疑着走到了玲珑阁的门前。
秋末冬初的玲珑阁里已经烧起了地龙,故而两边的几道屏门仍旧是四敞大开着,尤其是面向北边映月湖的门,因此秦昊一在那里出现,正对着映月湖依偎而坐的段南歌和唐莹就看到他了。
“呀!楚王爷!”惊叫一声,唐莹愣了片刻才想起要行礼,赶忙慌慌张张地爬起来。
唐瑾和段子恒同时扭头向后看,见秦昊果然正站在门口,便也起身行礼。
段南歌撇撇嘴,慢悠悠地跟着站了起来:“见过楚王爷。”
“不必多礼。”秦昊仍旧站在门外。
见状,段子恒、唐瑾和唐莹全都看向段南歌。
段南歌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
楚王爷人都到了,她还能把人挡在外面不成?
“今儿天冷,王爷还是进来吧,”说着,段南歌就先坐了下去,“王爷特地来一趟,可是有事?”
秦昊这才迈开脚步踏进玲珑阁,只是那脚步看起来还是有几分犹疑:“五皇弟惦记着段大小姐的伤势,特地向父皇求了只有宫中嫔妃才能用的祛疤药膏,说是极灵,本王……刚好有事要找国公爷,就顺路给段大小姐送来。”
“有劳楚王爷特地跑这一趟了。”再一抬眼,段南歌才发现段子恒三人坐下时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特地将她对面的位置空了出来,一看那就是给秦昊准备的。
段南歌的眼神一闪,瞄向段子恒。
段子恒尴尬地摸摸鼻子。
他只是想到楚王爷兴许会要坐下,便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谁知唐瑾这会儿与他默契全无,竟往反方向挪了下,这样一来空出的位置就刚好正对着南歌……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段南歌倒是不太在意,反正这玲珑阁里加上秦昊五个人呢。
“楚王爷坐下喝杯茶吧,家父不在府中,不过约摸也快回来了。”
段南歌这样一说,秦昊便只能坐下。
亲手斟了杯茶递到秦昊面前,段南歌的身子一歪就又靠在了唐莹身上。
方才她就是这样靠着的。
没想到段南歌还会靠过来,唐莹一愣,忙向秦昊解释道:“那个……南歌姐姐是身体不舒服才这样的,平日里南歌姐姐不会这样没规矩的!那个……”
眼神一闪,秦昊将茶杯送到嘴边:“无妨。”
说完这两个字,秦昊才抿一口热茶,顺带将笑意一并喝下去。
平日里不会没规矩?她段南歌何时守过规矩?
轻笑一声,段南歌问唐瑾道:“你们唐府的规矩是怎么教的?连我在莹儿眼中都成了有规矩的人,那这天底下还有没规矩的吗?”
唐瑾摇头晃脑的,很无奈似的说道:“段大小姐你是不知道,连本公子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本公子这妹妹啊,只要看到美人,就觉得美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本公子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段大小姐若有法子,可好生替本公子管教管教,不然哪一天她可要被美人给拐骗走了!”
“你胡说什么!”唐莹瞪眼,“我才没有!”
“还说没有?”唐瑾哂笑,“那你说说那翔先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我……”一听唐瑾提起“翔先生”,唐莹就瘪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