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回宫,皇帝带着段弘直接去了龙武军大营的军机堂。
“远之,究竟出什么事了?”
“南歌失踪。”段弘慌了神,连声音里都多了一丝不平稳。
“什么?!”皇帝大惊,“可、可看那纸条上所写的分明就是要针对渊儿,南歌怎么会失踪?”
段弘抬头看着皇帝,眼中的无助叫皇帝的心狠狠一震:“郡王寻人去了。”
“寻……他去哪里寻人去!”也不知是气还是急,皇帝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派暗影卫!让暗影卫全都出去找!那混账!”
眉心一蹙,段子恒反倒成了最冷静的人:“听陛下和伯父的口气,似乎已经知道是谁绑走了南歌。”
闻言,皇帝冷哼一声,气呼呼地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纸条扔给段子恒:“朕还以为他早就死了,皇陵里的衣冠冢都给他建好了!这混账小子!”
眉心一跳,段子恒将纸团小心展开。
那纸条上只有一行小字,语句十分简洁:恭贺皇兄大寿,特来问候。落款处还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翔字。
盯着那个翔字看了许久,再结合皇帝方才说的那句话,段子恒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是晋王?可……”
可晋王不是在许多年前就死了吗?
皇帝叹息道:“那字的确是他的字,只是不知道写字的人究竟是不是他。远之,还愣着做什么?带人去找啊!”
“找?”看着皇帝,此时的段弘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天宋顶天立地的段国公,“去哪儿找?已经过了一刻钟了,我还能找到南歌吗?”
“远之!”皇帝喝了一声,“慌什么!你若不能振作起来,谁去救南歌?”
“救南歌……对!救南歌!”段弘这才像是找齐了三魂七魄一般,顾不得再跟皇帝说什么,转身就飞快地跑走。
“远之!”皇帝急得跺脚,“子恒你快跟着他!不对,朕要你跟着他有什么用,南歌下落不明,你比远之也好不到哪里去,少越!”
“属下在。”一个人应声而出,一身黑衣劲装,一身凛冽杀气,这人就是少越,暗影卫现任首领,唯一一个被段弘正式收入门下的弟子。
“去跟着你师父!”
“是!”少越立刻就去追段弘。
皇帝这才脱力似的跌坐进椅子里,发狠地说道:“渊儿和南歌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必要让那个混账生不如死!”
段子恒并没有离开军机堂,在目送段弘和少越离开之后,段子恒就一直站在原地思考着什么,此时听到皇帝这话,段子恒才温声开口。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陛下为臣解惑?”
皇帝这才注意到段子恒,见段子恒还算镇定,皇帝眉梢轻挑:“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担心南歌吗?”
段子恒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容并不明朗:“臣自然是担心的,但臣相信以南歌的能力该是能应付一阵,而臣需要做的,便是从长计议,寻找可以解救南歌的线索,不然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头苍蝇似的搜索反倒要延误良机。”
重新将段子恒审视一番,皇帝觉得他似乎已经可以脱离“段弘的跟班”这一称呼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倒是比远之有出息。”
段子恒垂眼:“陛下与伯父相交数十年,该是十分了解伯父,陛下必定也知道南歌对于伯父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她或许并不仅仅是女儿。如今南歌遇险,伯父自然会心神大乱。”
“是啊,”皇帝叹息一声,“南歌于远之来说,是他发妻的延续,远之有多爱雪君,就有多重视南歌,甚至只多不少。”
“正是如此。”
“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有暗影卫在四周守着,不会有人靠近这里。”将手撑在扶手上支撑着头,皇帝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疲态,不管心里如何担心秦渊,在那一瞬间的慌乱之后,皇帝就习惯地将这份担心压下,藏进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地方。
段子恒也没顾虑太多,得了皇帝的准允后就开门见山道:“晋王与陛下可有旧怨?”
似乎早就料到段子恒会问得这样直接,皇帝并不感到意外:“怨?何止是怨,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是如何登上这帝位的,朕与兄弟之间的种种又岂是一个怨字足以形容的?机关算尽,家破人亡,那是恨啊!”
段子恒了然:“也就是说,晋王是来寻仇的?”
皇帝自嘲地笑道:“他若还活着,定是要来找朕报仇雪恨的,他与其他兄弟不同,不会为侥幸存活于世而感到窃喜,也不会为了延续这份侥幸而苟且,有冤必伸,有仇必报,他就是那样的人。”
“他若还活着……”段子恒的眼神闪了闪,“当年陛下可是亲眼看着晋王死去的?”
皇帝的目光缥缈起来,追忆往事,百感交集:“当年朕和远之强攻京城,将当时的太子和晋王逼至城西三十里外的那处悬崖,朕看得出太子已然放弃了抵抗,想要投降,便想放他二人一条生路,谁知晋王那小子竟趁朕不备,拉着太子跳下悬崖,朕亲自带兵到那悬崖下去搜,可那悬崖下有条水流湍急的河,等朕寻到,他二人已成了两具被野兽啃食得惨不忍睹的残尸,尸骨不全,不然皇陵之中怎会只有他二人的衣冠冢。”
段子恒认真听着,直到皇帝说完,段子恒才问道:“也就是说,陛下并不能确定当年那两具残尸就是当时的太子和晋王?”
皇帝一怔,思索一阵后道:“朕能确定,即便朕无法确定其中一具残尸就是皇长兄,朕也能确定那另外一具是晋王,晋王曾在战场上断过腿,军医处置不当,腿骨接合的地方有些许错开。”
段子恒猜测道:“若晋王自己砍断那条腿接在一具并不是他的尸体上,又当如何?”
眼神一震,皇帝惊诧地看向段子恒:“何至于此?!”
段子恒忙提起衣摆跪下:“陛下息怒,依陛下所言,晋王有冤必伸,有仇必报,可那时晋王大仇未报,如何能甘心?但这也只是臣的猜测,请陛下恕罪。”
静默半晌,皇帝微微闭上了眼睛:“若真如你所言,那他这次回来,就是铁了心要让朕死。”
“是臣失言,请陛下切莫忧思过甚,”瞄一眼皇帝,段子恒又说道,“自然也不排除有人冒充晋王,能将晋王的字迹模仿到如此程度的人,陛下可曾见过?”
仔细想了想,皇帝摇头:“朕与晋王并不亲近,朕不记得有这样的人。”
“多谢陛下愿意为臣解惑,臣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带这件事结束,似乎可以将子恒调去刑部或者大理寺,他这求人解惑的问话倒是跟审讯相差无几了。
段子恒向皇帝拱手,坚定道:“臣知此事不宜声张,但请陛下允许楚王协助。”
“楚王?”皇帝挑眉,“为什么是他?自南歌与昊儿的婚事告吹之后,你们段国公府的人可都不太喜欢昊儿,今日怎的想要昊儿相助?”
“论智谋、论身手,楚王爷都是不二人选,现在臣只想找到南歌,旁的事情都不重要。”
“好,朕准了。”
得皇帝允许,段子恒立刻策马奔去楚王府,找到了才刚回府不久的秦昊。
“没想到恒公子会有一日亲临楚王府,不知……”
“王爷,下官需要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打断秦昊略带讽刺的客套,段子恒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
秦昊一怔,然后立刻转身,引段子恒去到书房:“随本王来。”
待进到书房,秦昊才问段子恒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事,竟能让父皇、段国公和段子恒三人都这么慌张?
段子恒简洁道:“南歌遇险,广陵郡王和伯父正带人四处寻找,闹得动静有些大,怕是已经打草惊蛇。”
“你说什么?!”秦昊有想过兴许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没想到竟是这样大的事情,“是何人所为?”
“陛下疑心是晋王,但尚且不能确定,下官需要王爷的协助。”尽管想要镇定地面对秦昊,但段子恒眼神的晃动还是向秦昊说明了他的紧张。
段子恒还真怕秦昊会拒绝,哪怕于情于理秦昊都没有理由拒绝。
果然,秦昊十分干脆地就答应了:“好,本王助你,需要本王做什么?”
晋王?父皇的弟弟?那人不是死了许多年了吗?
段子恒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禁军已经封城巡街,且挨家挨户地搜查,廖氏更是启动了在京中的所有人力,这动静闹得有些大,必定已经惊动对方,下官希望王爷能与下官一起乔装改扮,混入市井。”
“混入市井?”秦昊不明所以,“然后呢?”
“在京城的近千百姓中找到绑走南歌的人。”
段子恒这话说完,秦昊乍一听还没明白,可仔细一想,秦昊便摇了摇头:“你是想仅凭你我二人的肉眼去分辨?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是天方夜谭没错,”段子恒目光坚定地看着秦昊,“但我相信楚王爷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