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段南歌与皇甫静怡待在星月楼的顶层,共处一室,却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圣主,”敲门而入,心给段南歌和皇甫静怡添了新的茶水,“天宋的六公主和颜小姐正在楼下说话,瞧着是百无聊赖的样子,圣主您是否要邀她们上来叙话?”
经心这么一提,皇甫静怡才想起她最近很少将秦菡和颜雅君请到身边来陪她。
以往这星月楼中只有她一人,待着实在烦闷,便向天宋皇帝讨了人来陪伴,即便无法融入她们的世界,有几个人在身边说这话也总归是热闹一些,可这一次叫她遇见了十分投缘的段南歌,与段南歌待在一处,即便无话也不会寂寞,她的身边自然就不再需要那些话不投机的小姐,只是若不想给段南歌惹麻烦,她还是不好太冷落那两个人。
“也好,便叫她们……”
“不必顾虑太多,”皇甫静怡的话没说完,段南歌就开口打断,“一年之中,你也就这一个月的时间不在南楚朝堂,只要圣师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没有那么多人盯着你,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管束着你,难得自在,要做什么便随了自己的心意。而且这里不是南楚,你没有必要去保护谁,也没有必要去维系什么。她们若要与我为善,便不会因为你的事而记恨于我,可若她们要与我交恶,那便也不差你这一桩事。再者说,就算交恶,她们又能把我怎样?不过就使些小女儿的把戏,还要受到家人牵制,若真出了什么事,吃亏的总不会是我这个段国公府的嫡长小姐。你啊,可真该跟国公爷学学,凡事心中有数便好,无伤大雅又何必插手去管?”
闻言,皇甫静怡沉默,思忖片刻之后,用那独有的清冷声音说道:“可本座不是段国公,本座要考量的事情比段国公多。”
段南歌不赞同地轻笑一声,道:“若有机会,你不妨去向陛下讨教一番,好生问一问为帝君者所要考量的究竟是什么。”
皇甫静怡这才看向段南歌:“本座从小所受便是帝王教育,会不及你懂得多?”
“那可未必,”段南歌娇俏一笑,笑容里有那么点儿小得意和小骄傲,“你所受的帝王教育是圣师照本宣科来的,而我们陛下的帝王之策可是经过几十年的实践摸索出来的,其中的一些小伎俩可比史籍中的大道理管用得多。”
皇甫静怡很聪明,很优秀,也很称职,可于治国一道,她资历尚浅。
垂下眼思索半晌,皇甫静怡又道:“若要南楚归顺天宋,天宋陛下如何会教本座治国之道?”
段南歌扬了扬嘴角:“陛下酷爱下棋,近日圣女若是得空,可以入宫……”
眼神一闪,段南歌掀起眼皮往房顶瞟了一眼:“近日若得空,圣女可以在京中四处走走,我就说若扮上男装,一准没人认得出你。”
段南歌这话题转得生硬,叫皇甫静怡心生疑惑,却还是跟着换了话题:“天宋京城里的人不认得本座,随本座来到天宋的南楚众人可认得,本座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你高兴就好,我也只是怕你在星月楼里待得烦闷。”说这话时,段南歌给心使了个眼色,抬手指了指屋顶。
心自然也察觉到了屋顶的异样,此时再有段南歌示意,心就更加确定自己方才并非听错。
“不打扰圣主与段大小姐叙话,属下告退。”恭敬地退出房间,心一转身就悄无声息地从窗户跃了出去。
下个瞬间,屋顶上一阵喧闹。
“哇!这女人哪里冒出来的?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段南歌挑眉。
这是哪里来的笨刺客?他不知道即便是声音也能暴露身份吗?
“笨蛋!别说话!”
听到这个声音,段南歌当即就冲天翻了个白眼,拿起面前的茶杯端详一阵,突地就扬手将那茶杯砸向屋顶。
铛的一声响,茶杯砸在屋顶引起一阵几不可查的颤动,但这颤动在习武之人脚下便与地震无意,于是刚好踩在那处的人被这震动吓了一跳,一失足就踩碎了瓦片,而后不知怎的竟就踩破了屋顶直接掉了下去。
“糟了!”
“喂!怎么掉下去了?!”
“你们当心!”
“什么情况?!”
四个不同的声音接连响起,四个人接连从屋顶坠落,摔在地上。
烟尘四起,段南歌早在瓦片被踩碎的那一刻就拉着皇甫静怡躲到一边,此时却还是被烟尘呛得直咳嗽。
烟尘散尽,四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坐在地上,那脸色才叫一个精彩纷呈。
“五、五皇兄,被发现了,怎么办?”秦绍偷偷扯了扯秦渊的衣袖,怯怯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皇甫静怡和笑意盈盈的段南歌。
秦渊埋怨地瞪了秦昊一眼,强挤出笑脸对皇甫静怡和段南歌说道:“我若说我们只是路过,你们信吗?”
都怪秦昊这蠢货!若不是秦昊失足,他们哪里会掉下来?这下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段南歌眼中的笑意加深,不答反问道:“你猜我信不信?”
秦渊扁嘴,有些丧气地说道:“得,你肯定是不信的。”
心也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好笑地看着四个尊贵全无的男人,走到皇甫静怡身边问道:“圣主,这……该如何处理?”
说着,心抬眼往破了个大洞的屋顶看了一眼。
皇甫静怡和段南歌跟着仰头看去,不由齐齐抽了抽嘴角。
“是谁踩破的?”段南歌好奇地问道。
“他!”秦渊和秦绍齐齐指向秦昊,秦睿默不作声地坐在地上,僵着身体不动,脸色青了红红了青的。
是秦昊?段南歌狐疑地看向秦昊。
秦昊的身手只比秦渊差一些,她只是打出个茶杯想要吓吓他们而已,他怎么就能踩碎瓦片掉下来?
再仰头看看屋顶的窟窿,段南歌随口问道:“这星月楼建了多久了?”
心憋着笑说道:“倒是有些年头了,兴许是该好好修缮一番。”
“就是说啊!”秦绍赶忙说道,“一定是这破楼年久失修,不然以我四皇兄的身手,怎么可能会掉下来?”
秦绍这话说完,秦昊更加窘迫了,硬朗的面庞红欲滴血,看得秦渊止不住地窃笑,结果就被秦睿瞪了一眼。
终于有勇气面对皇甫静怡和段南歌,秦睿就站了起来,谨守礼数地向皇甫静怡作了个揖:“几位皇帝胡闹,抱歉惊扰了圣女,本宫这就带他们离开。”
不冷不热地瞥一眼秦睿,皇甫静怡声音清冷地问道:“太子殿下打算从哪里离开?”
“这……”秦睿愣住。
圣女不能随便与男人接触,这里是圣女住的星月楼,他们若从大门出去显然十分不妥,可若从窗户出去……
眉心微蹙,秦睿仰头看向屋顶的窟窿。
难不成要远路返回?他今日就不该听老五、老六怂恿跟着一起瞎胡闹!
瞧这四个在天宋地位尊贵的男人此时满身尘土一脸不安,皇甫静怡越看越觉得有趣,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皇甫静怡这一笑自然是引得众人侧目,皇甫静怡立刻收敛笑容,脸色微红。
“心,去准备一下,让四位殿下……整理一番。”话音未落,皇甫静怡就已经转了身,快步离开这个屋顶漏洞的房间,下楼去了。
望着皇甫静怡略显慌乱的脚步,段南歌忍俊不禁,随后又转头看向秦渊:“你的主意?”
“不是!”秦渊赶忙摇头,毫不犹豫地指向秦绍,“是老六想来看一看他的未婚妻,你说我这做哥哥的,怎么不得帮弟弟一把?”
“我!”秦绍立刻就瞪起了眼睛,“臣弟虽说过想要好生了解圣女一番,但提议偷窥的可是五皇兄你!”
“什么叫偷窥?”秦渊又不知打哪儿拿出了他那把折扇,照着秦绍的头顶就狠狠敲了下去,“我只是选择了最快的路径,方才若不是你拉着我,我已经绕去正门规规矩矩地敲门了!”
“疼!”秦绍抱头哀嚎一声,“可我拉你那是因为……”
“你还说?!”秦渊再次举起折扇。
“别打别打!”屈于秦渊的淫威,秦绍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却委屈巴巴地看向段南歌。
段南歌摇头失笑:“几位殿下且先……好好整理一番吧。”
这话说完段南歌就要离开,却被眼疾手快的秦渊给拉住了。
“等等!”
“怎么了?”段南歌扭头看向秦渊。
秦渊搔搔嘴角,颇有些心虚地问道:“那圣女……会不会生气?”
段南歌的眉梢一颤,浅浅笑道:“她刚刚不是笑了吗?”
秦绍凑上来说道:“可她那是被五皇兄蠢笑的,心里说不定还憋着火呢!五皇嫂,她要是真生气了该怎么办?”
“说谁蠢呢!没大没小!”秦渊的这一折扇到底还是照着秦绍的头顶打了下去。
五皇嫂?斜了秦渊一眼,段南歌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她可是南楚的圣女,南楚的帝君,她若生气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倒是六殿下您,您既是天宋身份尊贵的皇子,又是圣女亲点的圣夫,想必圣女对您该是另眼相看的,您要是想法子哄哄她,定是事半功倍。”
“哄哄她?”秦绍挠头,“怎么哄?”
段南歌嫣然一笑:“六殿下若是想不出,就问您的五皇兄,他可会着呢。”
这话说完,段南歌抽出被秦渊抓着的手臂就款步离开。
“你!我会什么啊!”秦渊委屈地瞪着段南歌的背影,可眉眼一转就又嬉笑开来,“我就只会哄你,那法子用在圣女身上管不管用?”
段南歌扭头就瞪了秦渊一眼。